為了儘快解除雙方的窘境, 謝琇推測了一下,覺得仙客鎮的“仙人之降”慶典重頭戲就是少女假扮采蓮女祈福的儀式,而《西洲曲》裡用了整整八句的篇幅來描述女主角采蓮的情狀;所以——
她試探著輕聲說道:“弦哥, 我記得……江北家鄉,亦有采蓮之事;以前我在家鄉,夏日悠長, 閒來無事之際,亦曾向那些采蓮女們習得撐舟之法。所以——”
她說到這裡就停了下來,任尾音嫋嫋而儘, 充滿暗示。
盛應弦果然渾身一震,身上籠罩的氛圍由“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開口”猛然變成了“哦這可真是太好了!”。
他驀地轉過臉來, 臉上溢滿了喜色。
“這可真是妙極了!折梅, 不意你竟然已習得此技, 那麼我們——”
他說到這裡又猛地刹車, 好像差一點還咬住了舌頭。
謝琇險些失笑出來,慌忙使力用指甲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才堪堪忍下了那一波笑意。
饒是盛應弦似乎沒長情愛那根弦,但談及這些事時, 他依然從那種光風霽月、正義凜然的態度之下,顯出幾分局促之意來。
“我……呃, 我欲前往仙客鎮一探究竟,但平時前往那裡調查, 目標太大;若是趁著初夏時分的‘仙人之降’慶典,倒是足以掩飾自己的來意,不打草驚蛇,方便暗中調查。”他道。
謝琇忍笑,“懂了。弦哥的意思是, ‘仙人之降’慶典,須得有個擋箭牌隨行。”
盛應弦:“……咳,差不多……正是如此。”
謝琇好奇道:“但去那慶典之人,也並非全都是夫妻或情人,應當也有許多前去祈求姻緣、尋覓佳偶的單身男女……”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盛應弦的眉頭都皺了起來,五官也擰成了一團。
謝琇心頭靈光一閃,恍然大悟。
懂了。以盛六郎的品貌,平時在中京城裡,即使沒那個勞什子的相親慶典,都還是會招來狂蜂浪蝶;如今若是假扮成單身男子前往,隻怕糾纏上來的有意少女為數不少,一定會讓他窮於應付,拖慢他的調查進程。
盛六郎不想浮蕩地招惹桃花,他隻想做一個無情的查案機器。
哦,他好有趣。
謝琇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掩著唇笑得很小聲,並沒有失態,但依然讓盛應弦的臉色倏然變得一陣青一陣紅,五顏六色,繽紛起來。
謝琇趕緊說道:“我自是一定要竭儘全力幫助弦哥的!……不過,雲川衛內部堪用之人,就沒有一位女子嗎?我還以為弦哥在查案時,會更倚重這種……呃,專門的人手?”
或許是她開始談公事,也給出了肯定的回複,盛應弦臉上的赧色淡去,他望向她,正色說道:“的確,雲川衛內部,也有得力的女子。但……盛某終究覺得,若你能夠走這一遭的話,盛某當然不想讓旁人來假扮什麼‘未婚妻’。一則是並無應有的默契,恐到時為人所覺;二來若盛某在外為了辦差,就與陌生女子拉拉扯扯,作親密狀,終究不是君子應為……”
謝琇:“……”
天啦,男德班學霸!還是個壓根沒有情愛那根筋的學霸!居然就能憑借著一腔陳腐的禮法道德觀念,恪守男德;為了成全自己的男德標杆,不惜將未婚妻培養成和雲川衛屬下得用的女暗衛一樣的人才!真是感天動地!共同進步!這種“學霸男朋友拉著學渣女朋友強行補課,要和她一起考上清北”的既視感!誰懂!
不知為何,謝琇更加想笑了。她忍了一下,但沒能忍下去那股洶湧的笑意。於是她索性仰起頭來,朝著他露出一個足足寬達八顆牙齒的燦爛笑容。
“我會儘力的,弦哥!我也不會拖你後腿!一定竭力協助你完成調查!早日破獲要案!”她信誓旦旦地說道。
“到時候一定要讓你感覺選擇我是對的,我比誰都不差!”
盛應弦一開始看到她的燦爛笑容,顯得有些不適應,剛想不自在地轉開視線,就聽到了她的一番出征壯行似的表決心誓言。於是他輕輕歎了一口氣,靜聽下去,聽到最後,卻是啞然失笑。
“……折梅,乃盛某父母之命,長輩所擇,如何會錯?”他低聲應道。
謝琇:!!!
可惡啊!若不是你真的在原作中一心隻想辦大案、完全拒絕CP線的話,我就要以為你好歹是個可攻略目標了!感情線的那種!
即使是在深深的夜色裡,她也感覺自己的雙頰仿佛有點發燒。
她迎視著盛應弦那雙湛深的眼睛,發覺他無論是目光、還是表情,都十分認真,透著一股“所以我相信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查案特殊津貼在前方等著你!”的意思,完全不知道自己剛剛都說了些什麼一語雙關的台詞,又泄了氣。
……罷了,還是個無CP的大男主。
她心中的小鹿砰地一聲,撞上了侍郎府的西牆,倒下了。
她心中的小鹿死了,於是她也不太想讓盛六郎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