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一七五·【第三個世界·西洲曲】·73^^……(2 / 2)

紀折梅聽了她用儘全力才憋出來的長篇大論指控,先是麵露訝然之色,繼而垂首想了想,卻是笑了出來。

“兩麵三刀?”她玩味地重複了一遍宋槿月的結束語,竟然點了點頭,道:“即使如此,你待如何?”

宋槿月:“……!!!”

……從未見過如此無恥又狠心得理直氣壯之人!

而紀折梅尚不肯善罷甘休。

她傾身向前,眉眼彎彎,眼眸的深處卻沒有笑意,而是蘊含著某種暴風雪一般凜冽的事物。

“……你又能如何?”從她的唇間,一字一句地吐露出誅心之詞。

會心一擊。

宋槿月感到了一陣錐心刺骨般的痛楚。

那種痛楚不僅來自於她火辣辣的臉龐,還來自於被敵人羞辱並傷害了的驕傲和自尊,來自於父親的遺命也無法迫使師兄屈服的挫敗感,來自於被麵前這個村姑以勝利者的姿態無情地捅了一刀的脆弱內心。

這個村姑毫不留情地向她表明了一種現實——殘酷的,冰冷的現實。

那就是——她得以一直留在侍郎府中,都是出於師兄的仁慈,以及這個村姑的憐憫。師兄的偏愛並不是落在她這個從少年時起就一起在山間長大的小師妹身上,而是落在麵前這個搶在更早的時間就與師兄結識,完美地把握住了師兄那重視信義的正直之心,牢牢把控住了侍郎府,排除異己、心機深重的村姑身上。

師兄被她蒙蔽了。

師兄有多傻啊!

他那麼清直無偽,那麼光明磊落,那麼重情重義,怎麼會知道這世間還有這麼一種可怕的人,擅長用感情、信義、道德、禮法、輿論等等一切外物來纏繞著他,在不知不覺之中就迫使他就範呢?

宋槿月氣恨地死死瞪著麵前的紀折梅,忍不住用右手揪住了自己的前襟,怒火如熾,心痛如絞。

那一瞬間她有多想要直接說出陸飲冰現下在何處,來換取師兄的歸來啊。可是,當師兄歸來以後呢?他隻會看到這個秘密是紀折梅挖掘出來的,隻會想到這個秘密是紀折梅上稟皇上與鄭尚書,才令他重獲自由的!他不會念他師妹的情,因為若沒有她這個師妹,他從一開始就不必涉入這一灘渾水裡!

宋槿月死死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也不讓自己一鬆口就道出實情,出賣了陸少俠。

她已經對不住師兄一次,不能再對不住陸少俠。畢竟,師兄雖好,但當初救她於水火之中的,是陸少俠。

江湖兒女不就應該是這樣嗎?那首古詩裡不是也這麼寫著嗎?“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名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是吧?

所以她現在為了信守道義而堅不吐口,也是沒錯的吧?

師兄是無辜的,皇上和鄭尚書都是賞識他的人,不會讓他平白無故受苦的,一定會還他清白。

可是陸少俠呢?這些江湖人士,朝廷又何曾重視過?

她知道陸少俠是去哪裡盜走的重要物事。

是杜貴妃的娘家。

陸少俠什麼都不瞞她,他坦白地對她說了很多事,關於如今的天下大勢、立儲之爭,關於杜貴妃身後的杜家如何飛揚跋扈,若是讓他們真的成了事的話,大虞該會是多麼民不聊生。

陸少俠說,杜貴妃的兄長定北侯杜永熾掌握著北大營十萬精兵,而這十萬精兵為了五年一度的例行“秋狩閱兵”活動,已經在距離京城五十裡之外的地方紮營。

這個“秋狩閱兵”的活動,曆來都是操練兵士,並請皇上聖閱。但如今皇上龍體欠安,杜家氣焰高漲,誰也不能說此時的秋狩閱兵,還有沒有彆的玄機或後招。

陸少俠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他雖然隻是一介江湖浪子,但也不能坐視皇帝被權臣妖妃所挾持。因此他潛往京城,若是到時風平浪靜,自然是好;若杜家還有些彆的想頭,朝臣之中各有思量、水麵下暗潮洶湧,反而不如像他這樣心思單純、一心忠君的江湖人士。

因此,陸少俠說,他盜走了杜家一樣至為要緊的物事,到時候若是杜家欲行不軌,便可以拿來要挾杜家罷手。

宋槿月思想及此,下定決心。

師兄如今身陷大獄,紀折梅把持了整座侍郎府,並步步進逼,令她在此難以折衝轉圜。

不若——

離開這裡,去投奔陸少俠!

若陸少俠所做是大義之事,那麼她也要幫他一起,若能真的阻止杜家的狼子野心,到時候……師兄自然會知道,究竟誰對他才是真正有用,誰對他才是一片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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