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應弦立刻屏氣凝神, 但幾息過去,卻沒有感到任何不適。
他依然不敢掉以輕心,緩步走過去, 在屋中仔細審視了一圈, 卻一無所獲。
並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可以開啟密室。
盛應弦不死心, 但事到如今,急也無用,他索性繞著整個房間走了一圈, 用手撫在牆上, 一寸寸地摸過去。
他打算若是牆壁上無異狀的話,等一下他就把房間裡的家具和櫃子上、博古架上擺放的物品都動一遍看看。
他並不是沒想過假如剛剛那人告訴他的本就是錯誤的消息, 該怎麼辦。
可是那已經是他邁入“瓊華閣”之後, 獲得的第一個真正指向某處的線索, 而不是咬破毒丸自儘,或是被刺穿了大腿、綁成了麻花也說不出所以然。
更何況,幕後之人要他來此,不就是為了拖延時間、困住他的腳步的嗎?
但中京城裡百官俱在,臨時上陣的話, 有很多武將可選,為何要困住他這個雲川衛指揮使?
他想不通,暫時也不去再想。
他的手滑過牆壁, 爾後——
停在了那幅畫上。
那幅畫實則一直讓他覺得有點古怪。無他, 在這樣一座銷金窟之中,這樣一間尋歡作樂用的齊楚閣兒裡, 牆上掛這麼一幅雲海雙雁、天地蒼茫的圖,實在是有些違和。
那種蒼涼的情態,與這裡處處透出的紙醉金迷、富貴繁華並不相似。
果然, 他的指尖在觸及上麵的某一隻大雁時,頓了一下。
爾後,他毫不猶豫地用力按下。
他並沒有等來那種期待中的隆隆聲之類的聲音,但是,聽力極好的他聽見,仿佛從裡間傳出了“喀”的一聲響動。
盛應弦:?
他循聲走回裡間,又搜找了一番,一無所獲。但那聲仿若鎖芯被撥動一般的“喀”聲,又絕對不是他幻聽出來的。
他想了想,最後把視線投向了繡榻前鋪著的那一方長毛地毯之上。
那方長毛地毯很明顯是異域來的高級貨,上麵的毛絨又長又柔順,編織的圖案卻是最普通的那種花開富貴,一團團的牡丹花在地毯上爭奇鬥豔。
……也對。誰會笨到在一個房間裡留下那麼多線索給彆人?
盛應弦很快就說服了自己,彎下腰去一下子揭起那塊地毯。
……果然,地毯下方的地板接縫,似乎顯得比彆處略略大一點。
盛應弦反手將那柄寶劍的劍尖刺入那處地板接縫,略一用力,就將那一整片地板都撬了起來!
原來那和房間內其它地方沒什麼不同、都是一片片拚起來的地板,根本就是假的,地毯下方的那一塊地板是一整片——也就是說,是一個活門!
盛應弦拉開活門,看到下方的洞口黑黢黢的,隻架著一架木梯,不知道通向何方。
現在再去思考下方是不是僅僅隻是一個圈套,已經太遲了。即使它是,他也會跳下去,走到底。
因為可能隻有走到底,他才會重新見到小折梅,救出她,然後消滅那些惡徒,平息中京的風波。
再然後——
或許他就可以在十月十二那一天,捕到一雙大雁,送去給她,然後問問她,她喜歡哪一天完成六禮的最後一道手續。
親迎。
然後他們會永遠在一起,春天去踏青,夏天去泛舟,秋天去登高,冬天去賞雪。
他如若有了什麼定要女子幫忙介入的案子,也可以求助於她。她會做得比他見過的人都要好,有勇有謀,無畏無懼,身姿翩然,心思玲瓏……
就像是那一天在遇仙湖上,以長篙挑起那顆落水的繡球,拋向他的麵前的時候一樣。
他從未告訴過她,當他看到那顆繡球從她的篙尖上飛向他的時候,浮現在他心頭的一句話,居然是——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
盛應弦踩著那架木梯,輕盈地落了地。
他拿出火折子,嚓地一聲點燃了,就著那點火光,觀察了一下周圍。
麵前隻有一條無限黑暗且狹窄的甬道,兩旁的牆壁上甚至連個放蠟燭或火把照明的地方都沒有。
他低頭想了想,從懷中掏出一個瓷杯——這還是他剛剛在那間“疏月”閣中順手拿的——就往前拋去。
那隻茶杯被他一下子丟出去很遠,落下去時還骨碌碌繼續往前滾動了很長一段,但四周寂無聲響,並沒有什麼機關被觸動。
盛應弦謹慎地一點點往前走著,但腳下踩著的也始終是堅實的地麵。
看起來這條通往密室的通道就隻是通道,並不是為了防禦外敵來犯而使用的。
他不知在黑暗裡走了多久,中間還為了不驚擾到前方潛在的敵人而數度熄滅了火折子、隻用左手扶著牆壁,一點點往前摸索地走著;最後,這條仿佛無窮無儘的甬道好像終於到了儘頭。
並沒有出現他期待中的什麼密室,甬道的儘頭就隻是——儘頭。
盛應弦望著自己麵前的三堵牆壁,以及身後仿佛無窮無儘的黑暗來路,陷入了沉默。
……是哪裡應該有一扇暗門,但是他錯過了嗎?難道還要讓他摸著黑在甬路裡找開門的機關不成?
他十分一言難儘地望著麵前的牆壁,剛想著重新點亮火折子照一照四周,就聽見了說話聲。
說話聲正是從他麵前這扇看似光潔的牆壁之後發出來的。
盛應弦伸手到蹀躞帶上掛著的鞶囊裡摸索火折子的動作,不由得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