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 二〇〇·【第三個世界·西洲曲】·98^^……(2 / 2)

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她還以為自己揭開了“紀折梅”實為“拜月使”傅垂玉的秘密,並將秦定鼎和杜家都送進大獄,這就已經是劇情完成度的巔峰了。

卻沒想到自己這個隻等著時空管理局通知完成任務歸家的階下囚,還能解鎖上一代的恩怨劇情。

張皇後似乎也不介意謝琇乾巴巴的應對,繼續道:“在最緊要的時候,皇上已多日未起,承王世子卻處處顯示自己的長處……最後,他獲得了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當時北陵國在邊境陳兵十萬,朝廷意欲與北陵議和。承王世子為了給自己過繼以後入承大統一事加足砝碼,主動自請前往北陵議和,以體現他康健強大,允文允武……”

張皇後再度停頓片刻,再出聲時,聲音裡竟然帶著一絲微妙的嘲諷之意。

“但誰知北陵蠻族狼子野心,承王世子甫一抵達,即將其扣押,迄今已三十餘年。”

“雖經先帝、今上兩代天子多次商討,但北陵始終無意放歸承王世子……哦,如今他早已是承王了。”

“這其間,北陵還向大虞索要歲幣及重禮無數……今上仁善愛民,堅持不應為一己之私而搜刮民間財富,令臣民陷於水深火熱之中,因此始終不能答應北陵的無理請求。”

謝琇:“……”

永徽帝恐怕心裡都樂死了吧!還要出錢贖這個死對頭回來!北陵怎麼不做夢,還比較快一點!

張皇後歎道:“但如今皇上已有了年紀,時常念及兒時情分……更何況總不能讓承王一輩子都飄零異鄉,臨老也無法回歸故國……”

謝琇:“……?”

這個話頭仿佛不太妙啊。

張皇後道:“既然皇上有了這樣一樁心病,我們總要替他好好周全方是。”

謝琇隻好應了一聲:“娘娘所言甚是。”

張皇後道:“何況,盛指揮使連日來一力為你求情,並自願以自己此次立下的大功與自己的官職作為交換,換取皇上對你的特赦……”

謝琇:!?

她原本隻是佯裝柔順地微微低垂著臉,站在那裡聽著張皇後講古;但乍然聽到這樣一個爆炸性消息,她不由震愕,甚至需要動用全部的自控力,才沒有抬起頭來當場失態,而是慢慢地在袖中握緊了雙拳。

張皇後沒有看到她有任何的動容之態流露於外,聲音也因此微微沉了下來。

“怎麼?紀姑娘聞聽此訊,卻並不為盛指揮使的情義而動容麼?”

謝琇沉默良久,方道:“民女一念之差,釀成大錯。如今即使再有悔恨之心,也來不及了……”

張皇後聽了這話,終於笑了起來,道:“不,還來得及。”

謝琇:!?

她這一次真的沒能繃住,愕然地抬頭望向屏風。

那架屏風之後,或許張皇後會對她投以勝利者的微笑與注視吧。

但一貫柔懦無能的張皇後,又能為解除她的困境做些什麼呢?她既然有這樣的能力與手腕,又豈會當初就被杜貴妃逼迫得步步後退?

但張皇後一開口,謝琇就陡然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張皇後依然是那個柔懦無能的張皇後。但是她有一樣好處,就是聽話。

她是奉了永徽帝的意旨前來的。她所傳達的,也就是天子的意思。

“北陵納烏第汗今向大虞求娶皇女和親。今上僅有長宜一女,且長宜於中京之亂中心神受損,如今已是神誌悖亂,無論如何也擔負不起這樣的重責大任——”張皇後慢慢說道。

張皇後即使性格再柔懦,畢竟身為一國之母多年,自有一股居高臨下的習慣與氣場在;此刻,為了替皇帝辦好此事、討得皇帝的歡心,張皇後更是拿出了十成十的本領。

“因此,本宮想著,紀姑娘雖行差踏錯,但孤弱被欺,其情可憫……更何況盛指揮使年少有為,若是真的因為此事就被罷官,終身不得錄用,甚至事後被連累追責的話,不僅令人同情,亦是大虞的損失……”

張皇後緩緩說道,拖長了聲音。

她的語調很平靜,但話語之中仿若充滿了威脅之意。

“而且,紀姑娘所犯之錯,國法難容。即使皇上有心寬赦幾分,但堂堂一國之君,總不能行事隨心所欲,視國法如無物……若真的為著盛指揮使年輕氣盛的一點私心,便輕率赦還紀姑娘的話……又何以服眾?”

“……畢竟,先帝亦曾有言,‘未立寸功於國’,何以獲此厚待?”

謝琇:“……”

啊,明白了。

這麼明晃晃的陽謀,傻子才聽不懂她的話吧。

北陵求娶皇女,但永徽帝舍不得他唯一的女兒長宜公主。而且宗室凋零,聽上去先帝也隻有一弟,就是上代的承王。這一代的承王,如今還被北陵扣在手裡。

這種罪,不能讓承王家重複遭受兩次。

因此,永徽帝需要一位養女。

當然,他可以選擇其他大臣之女。但那些千金貴女,多數身嬌體貴,即使有性格堅毅之人,但論武力值而言,絕對無一人可以及她半分。

更何況送去北陵和親,就等於變相的死刑判決,皇帝也不想與他手下的重臣結仇;相較之下,她曾經主掌侍郎府中饋,又是“天南教”右護法,心計手段,自當是不缺的,容貌修養,也在優異之列。而且她其實說到底隻是一介孤女,即使送去北陵,也不會引起哪位重臣心懷怨望……

哦,盛指揮使或許會痛心疾首,痛苦不堪。但他太正直了,太忠義了,這種為國為民的大好事,壓在他頭頂,便會壓得他作聲不得。

家國大義在前,便縱有千言萬語,更如何說起?

“……你意下如何,紀姑娘?”屏風之後,高高在上的皇後這樣問道。

而答案,她們兩人或許都已經心知肚明。

紀折梅,就是“拜月使”傅垂玉;當然也是雲川衛指揮使盛應弦人生之中唯一脫軌的缺憾。

倘若她能應下此事,解了皇帝心頭之患、眼下之困,遠去異國、從此不再歸鄉,那麼盛應弦的人生將重新恢複圓滿無瑕——天子將可以繼續放心信任他,放心讓他辦差,放心讓他一路步步高升,為國效力……

謝琇沒有立刻說話。

但她雙臂一展,身著的華服寬大的袍袖隨之舒展開來,隨著她向前躬身深深拜伏下去的動作,那袍袖如同大雁的雙翼一般,平整地鋪展在她身軀兩側。

她伏拜於地,前額抵上了自己疊起平放在地麵的金磚上的手背。

金磚表麵平滑而冰冷,那股冷意透過她的掌心、手臂、雙膝……而傳進她的身軀中去,使得她感到遍體生涼。

她聽見自己說:“民女敬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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