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看到她意外地一挑眉,繼而慢慢地彎起了眼,挑唇一笑。
“知道啦。”她說,想了想,又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瓷瓶,一揚手就拋到了姬無凜的懷中。
“我師兄秘製的止血生肌丸。”她道,“除了味道古怪一點之外也沒彆的壞處。”
姬無凜:……?
他目送著她遠去的背影,拔開那小瓷瓶的塞子,立刻被瓶子裡透出來的一股刺鼻的氣息熏了個跟頭。
他強忍著那股古怪至極的味道,從瓶子裡倒出一丸和剛剛差點噎死他的丹藥同樣巨大的藥丸,放進口中。
那一瞬間他的脊椎上猛地湧上一陣不由自主的戰栗,渾身驀地打了一個巨大的寒顫。
……好像靈魂都受到了一次洗禮,人生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似的……
謝瓊臨那與他未曾謀麵的大師兄,真真是個怪才!
足下如風、已經快要走到正廳門口的謝琇,自是不知道姬無凜內心的這一番翻攪的。
反正這些大藥丸子都是她匿名在黑市上買的。賣家說了,保證療效,不保證口味,價廉物美,效用極佳。為了挽留她這個大客戶,還肯當場發個心魔誓,把那幾句話又說了一遍。
謝琇心想,雖然她眼下兜裡有錢,但誰也不知道將來會怎麼樣,能省則省,也沒壞處。
於是她就慷慨地掃了一番貨。
現下正好讓窮劍修幫忙試個藥。
其實謝琇的儲物戒指裡還有止血生肌的藥膏,但剛才眾目睽睽之下,人多眼雜,她也不好拿出來讓窮劍修慢慢使用,因此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決定等此間事了,再拿出來給他。
……其實,真正的原因有一部分也是因為當初賣家說了,這藥膏抹上之後有一盞茶時分會極其難熬,皮膚表麵會感覺有如抹了厚厚一層辣椒水,燒灼得十分疼痛;但之後效果也是立竿見影的……
謝琇心想,瀚海宗的大師兄方道友,真是對不住了!你還沒有正式登場,聲名就已經被我抹了黑……
這打趣一般的心思,在她腳下邁入正廳的一瞬間隨之消逝了。
因為在正廳中端坐著的,正是琢玉城的城主,琢玉君姬沉璧!
他一身錦袍,眉目俊朗,脊背挺直,端坐在正廳正中的主座上。他的坐姿也端正無可挑剔,左手放在腿上,右手則隨意地搭在旁邊的幾案之上;雖是東洲第一大城之主,又有人皇的冊封,但他身上看不出一點驕矜之態,滿是從容沉靜,乍然一眼看上去,端的是君子如玉。
但謝琇卻停在了門口,目光落在他身上的那襲錦袍之上,低聲說道:“……碧海青。”
佛子玄舒原本緊隨她身後,聞言不由得一怔。
“……什麼?”
謝琇並不曉得佛子究竟知不知道這段典故,因此還是飛快地低聲解釋了一下。
“琢玉君衣袍的麵料,是琢玉城的特產,名喚‘碧海青’。”
她頓了一下,還是把後麵那句話說了出來。
“在幻境中,那幻境曾強迫我與姬寒容一人假扮成齊夫人與琢玉君,當時房中唯有一件外袍可供姬寒容穿著,正是這件‘碧海青’。”
在幻境中的那一件與現下琢玉君身上的這一件,就連款式和衣袍上的圖案等等小細節都一模一樣。謝琇可不會笨得以為這是一種奇妙的巧合。
但佛子聽過她的解釋之後,卻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房中?”他重複了一遍這個關鍵詞。
“姬道友在幻境中,扮演的乃是你的……夫君?”
“而且……你們同處一室,他還要在你的麵前……換外袍?”
謝琇:“……”
現在是注意這些不重要的細枝末節的時候嗎?!
更何況你修你的通天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你管我在幻境裡跟誰假扮夫妻?!再說那個幻境極之霸道,我們倒不想這麼來,但不這麼來,窮劍修就得被折磨死了,劇情也不能往下推,我們也找不到破境之關鍵……
事急從權的道理,你堂堂佛子難道不明白嗎?
謝琇深吸一口氣,決定直接無視佛子的話,邁步向前,大步走到琢玉君麵前,抬手一揖,道:“瀚海宗弟子謝琇,見過琢玉君。”
然後,在琢玉君尚未回答她之前,她又補了一句:
“多時不見,琢玉君彆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