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角後苦惱的小師妹說道:“但是……九師姐, 他對我,實在不甚熱情……和其他師姐的道侶一點也不一樣。”
謝九又輕笑了一聲。
“他不是還沒應承做你道侶嗎,隻是答應不再趕你走了……”她調侃似的說道, “哎,和我相比, 你的進展真的已經很快了!”
小師妹撒嬌帶嗔似的喊了一句:“九師姐!你怎麼能這樣戳我肺管子!”
謝九低聲笑了起來。
那笑聲雖輕,但卻含著一股愉悅之意, 並沒有任何鬱悶之情存在其中。
玄舒鬆了一口氣,但一想到謝九的言外之意,又忽而一口氣噎在了喉間, 有點不知如何是好。
謝九道:“小十不必心急。你瞧我, 耗費了這麼多年,好像也沒什麼進展……”
小師妹道:“那是九師姐你選擇的目標太難啦!那可是佛子!而且他們竺法寺的和尚,好像個個都意誌極堅,若說旁的寺廟裡幾十年間還能出一個還俗的,他們竺法寺就是立寺數百年, 人人心硬如鐵!我看他們竺法寺上空簡直陽氣衝天!”
玄舒:“……”
謝九:“噗……哈哈哈哈哈哈——”
她朗聲大笑起來,笑聲裡極為快活, 像是一點陰霾都不曾有。
小師妹爭辯道:“怎麼啦,我說錯了嗎!那個佛子可是他們竺法寺捧在手心的人物,想必更是心如鐵石!你再與他耗上幾百年也是無用的,不如趕緊換個對象啊……”
她說著說著,竟然還真的有一點興致勃勃了起來。
“靈璧宗就有很多年少有為、瀟灑俊美的男修啊,我上次見著凜哥的一個師弟,哇竟然比凜哥還白皙得多,唇紅齒白的,一點都不像個劍修, 倒像是哪個世家出來的涉世未深的小公子……”
玄舒:“……”
小師妹卻不知他就藏在拐角之後,能聽到她的這一長串對竺法寺佛修的詆毀,以及對靈璧宗劍修的讚美。
“而且,你不知道吧?那個小師弟知道我是誰之後,上來與我打探你哎!他的臉漲紅起來格外明顯,還說什麼‘哦,原來她叫琇琇嗎’……”
小師妹興致一起,好像已經把自己剛才那點鬱悶拋到腦後去了。
“我跟你說,凜哥當時就嗬斥他‘莫要對她的師姐無禮,未得謝道友允許之前,不可這般稱呼她’……把那個小師弟窘得臉一直紅到了脖子根上!他的耳朵也長得特彆好看,耳珠長得比一般男修要圓些,羞澀起來,紅得簡直像兩隻珊瑚珠子也似……”
玄舒聽到謝九也笑了笑。
“唉,小十。”她溫和地喚了一聲,打斷了小師妹關於那位“唇紅齒白的劍修小師弟”的一百種描述。
“莫要拿人家的窘狀作為談資啊。”她說。
小師妹一點也不在意。
“可他好像真的對你有意啊,九師姐!”她爭辯道。
“佛子非良人,待你亦不假辭色,何不另擇溫柔體貼、將你放在心上的意中人?”
謝九:“……”
阿九似乎沉默了許久。
但或許這也隻是玄舒一個人的感覺而已。
他站在那個轉角後麵,身軀被那株巨大的樹木遮擋得嚴嚴實實,卻有一瞬間十分想要走出去,親眼看一看在她的小師妹說出這樣一番話之後,阿九會是怎樣一種表情。
他已經從之前那些支離破碎的幻景片段之中推測出來,自己與她的那些“前緣”——也就是前世往事——並非都是很安寧美滿的,應該有許多令她記恨之處;這是他對不起她。
但是,就這麼站在這裡,聽著她身邊親近之人如此評價他,毫不掩飾地要她放棄他而去尋覓其它姻緣,還是讓他沒來由地在內心裡產生了一股煩躁鬱卒之感。
然後,他聽見了阿九的聲音。
“……可是,我偏偏就心悅於他呀。”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笑,很輕,但卻十分清晰,一瞬間就如同竺法寺的莊嚴晚鐘被撞響時發出的渾厚鐘聲,撞入他的心底。
玄舒:!!!
他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心頭一片清晰。
他清楚地知道了,在這個幻景裡,那個說話的阿九,並不是現在的阿九,而是從前的阿九。
因為現在的阿九,是斷斷不會說出這種話的。
阿九已經不喜歡他了。
他腦袋裡嗡然一響,一個衝動,就撥開了眼前擋路的枝葉,大步流星地轉出那個拐角,徑直向著聲音傳來的地方走去。
他一直走到了那間屋子的門前。
而阿九,正和一個麵容嬌俏的少女一齊坐在門前的廊道上。
玄舒的突然現身,引得那少女脫口驚異地“啊!”了一聲。
她捂住嘴,不敢置信地死死盯著玄舒看了一陣子,又猛地轉過頭去,望著阿九。
“九……九師姐!”她的聲音震顫,“是……是佛子啊!佛子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的!?”
阿九也顯得十分驚訝。
她在他走到她麵前的那一瞬間就猛然站起身來,難以置信地盯著他,上下打量著他,最後好像終於確定了他不是一個幻影,而是真正的佛子。
聽了她的小師妹的問題,她喃喃道:“我……我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