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萄,《香波之外》,晉江文學城,2024.07.30.
正文
廚房的白色天花板上探出三根電線,紅的藍的黃綠相間的,突兀又鮮豔。
楊枝站在餐桌上,仰著頭,握著電筆,把三條電線挨個測了一遍。
沒電。
仗著腿長個子高,楊枝伸出一條腿,從餐桌輕巧地跳到了白色瓷磚上,腳底冰冰涼涼。
她放下電筆,脫掉了上身的藍色襯衣,隻穿一件純白T恤。還嫌不夠利落,她又把剛剛過肩的黑發攏到腦後,用手腕處的黑色皮筋紮了個低馬尾。廚房半敞的窗戶正好吹進來一陣微風,帶得她頸後一片清涼。
楊枝點了下頭,“來吧。”
“啊?”一直行注目禮的室友羅嘉禾出聲了。
羅嘉禾杵在桌邊,手上還端著楊枝拆下來的舊燈,“咱倆真要自己裝啊?要不還是等房東來吧?”
楊枝低頭拆著新燈的塑料包裝,眼都沒抬,“等我從美國回來了,他都來不了。”
“那咱們請個電工?我去群裡問問?”
“八百塊錢,乾點什麼不好。”
“那你來得及嗎?你幾點的飛機?”
“晚上十點飛,現在才下午兩點,來得及。”
羅嘉禾實在找不出其他理由了,隻好說出心中最大的顧慮:“可是這個是換燈,不是換燈泡,感覺有點專業,有點難。”
“不難,你看一遍你也會。”
“那你怎麼會的?”
“看會的,本科室友在宿舍換過一次。”
羅嘉禾還是將信將疑。
楊枝抬起了頭,用明亮的眼睛看著她,“咱們其實已經完成一半了。”
她手上的動作停了,窸窸窣窣的塑料聲也停了,廚房突然安靜下來,她不緊不慢地開口:“嘉禾,咱倆是等offer的人,家裡燈不亮,不吉利。”
“……”
一句話擊中了羅嘉禾的紅心,她認命地把舊燈扔在地上,擼起袖子,“來,開整,今天當電工。”
楊枝在桌子上準備好剝線鉗、螺絲刀、接線端子,講解道:“咱們買的這個燈看起來隻有一條電線,但裡麵包著不止一條,所以要把這層外衣給剝掉。”
她握住剝線鉗,稍一用力,剪斷了白色的塑料外皮,她將外皮緩緩下拉,裡麵的電線一寸一寸露了出來,一條藍色一條紅色。
“我們看到電線有兩條,現在要去掉紅色和藍色的外衣,露出裡麵的銅線。”
楊枝剪完藍色,把鉗子遞給羅嘉禾,“你試試剪另一條。”
羅嘉禾長這麼大第一次動鉗子,她接過來,依葫蘆畫瓢地剪斷,剝下,“……怎麼感覺還有點解壓。”
楊枝笑了一聲,“再把銅線擰一擰,分彆插到接線口的兩個孔裡,用螺絲刀把接線口擰緊。”
往上一指,“牆上不是也有藍線和紅線嗎,藍的對應燈的藍線,紅的對應燈的紅線,把它們也塞進去,再用螺絲刀擰緊。”
“那黃色的線呢?”
“那是地線,咱們這個燈用不上,不管它。”
正好兩條線,楊枝操作一遍,羅嘉禾再跟著做一遍,兩個女孩站在餐桌上有條不紊地交替。
最後,楊枝把燈座固定到天花板上,突兀的彩色電線消失了。
她看向羅嘉禾,“換好了。”
“?”羅嘉禾睜大眼睛,“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楊枝把燈泡遞給她,“你把這個裝上。”
說完,她跳下餐桌,走到了大門口的電閘跟前。
“裝好啦。”羅嘉禾的聲音從廚房傳了過來。
楊枝伸出食指,嗒,按下了總閘。
黑了半個多月的頂燈終於又亮了。
楊枝和嘉禾看著那盞明晃晃的燈,紛紛鬆了口氣。
她倆終於不用摸黑洗碗了。
“天呐楊枝,好神奇,”嘉禾仰著腦袋看燈,禁不住感歎,“你好會教,不愧是靠教培掙了大錢的人。”
楊枝輕笑道:“這三件事,各自都沒有什麼必然聯係。”
兩人收拾好餐桌,扔掉垃圾,各自端著一杯衝好的熱茶,在嘉禾臥室的沙發裡一癱不起,雙眼放空。
楊枝和羅嘉禾都是政治學院的研究生,雖然同住一個屋簷下,但是這半個多月以來兩個人為了期末考試忙得焦頭爛額,根本沒見過幾麵。她們昨天結束了最後一場考試,今天才得空去買了燈,順便說了幾句話。
“你的聯合國實習找得怎麼樣了?”羅嘉禾問。
楊枝答道:“麵了三個,還可以吧,但是都沒回信。”
“都在哪裡啊?”
楊枝一個個地數,“教科文在巴黎,工業發展組織在維也納,還有一個糧食署,在羅馬。”
羅嘉禾越往下聽,眉毛擰得越緊,她抓住楊枝的胳膊,“不行,我跑不了,你也彆想跑,你得留下來陪我。”
楊枝看著她可憐兮兮的神情,忍不住笑出了聲。
嘉禾的研究方向是俄羅斯,去年剛入學的時候,她就決定好今年八月去俄羅斯交換一學期,可惜人算不如彆人說了算,學校在二月份之後停掉了所有赴俄的項目,羅嘉禾被打得措手不及,隻能匆匆忙忙找實習。
“你知道我今年過生日要許什麼願望嗎?”嘉禾捧著茶杯氣若遊絲地說,“我要許願世界和平。”
安慰的話楊枝已經說了好多,說來說去也隻能勸她向前看,“那你的實習呢?找得怎麼樣了?”
“麵了四五家公司,每家三四輪,也沒回信,算了說點高興的,”羅嘉禾問楊枝,“你都去哪幾個城市玩?”
“就去波士頓和紐約。”
“?半個多月就去這兩個地方?”
“其實主要是待在波士頓,”楊枝解釋道,“程唯要忙一個項目,走不開,所以相當於我去他那裡住一段時間,等他月底把項目結束了,我倆再一起去紐約玩幾天。”
“那你怎麼不等到月底再去找他?”
“因為那時候我可能就要開始實習了。”
“……也對,所以你在波士頓就住在你男朋友家?還有他室友?”
楊枝抿了一小口紅茶,點點頭。
“會不會很不方便啊?”
“他們家挺大的,應該還好。”
“我是說和陌生男人住一起。”
“哦,程唯說他室友很有分寸,人很好,不介意我住在那兒,隻要我彆把家拆了就行,”她頓了頓,“而且他室友經常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