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很清楚,楊夫子對自己這般看重,多半是因為自己如今的身份,倘若自己還是當年那個書童,或者隻是一個小小的商人,楊夫子或許會有一些愧疚,但不會很多。
甚至完全不會把自己放在心上。
不過人性如此,萬事不能較真,若是事事都較真,沒有幾個人的人心能細看。
“老師言重了,學生這些年一直記掛著老師,隻是公務繁忙,自從入仕之後,忙的腳不沾地,去年基本都在江南,半年前倒是想來拜訪老師的,隻是當時情況特殊,怕連累老師。”
周楚情真意切道。
楊夫子聽到這話,愈發感動了,他沒想到自己的這個學生從未怪過自己,想想也是,能為陸家做到那種地步的,又豈會是心胸狹隘之輩。
周楚說的半年前的事,楊夫子雖然不太清楚,卻也略有耳聞,半年前周楚回京的時候,似乎陷入了危局之中,楊夫子還聽聞那些天周楚整日在家中買醉。
“你能來看老夫,老夫就很高興了,這些年,每每想起當年,老夫就羞愧難當。”
楊夫子一邊帶著周楚往正廳方向走,一邊說道。
他甚至不敢在周楚麵前自稱為師,隻能自稱老夫。
周楚自然清楚楊夫子的心思,倒也沒有刻意糾正。
很快,兩人就到了正廳,周楚拿出春蘭備好的筆墨紙硯,放在了桌子上。
“學生左思右想,來拜訪老師還是不要送些俗物,當初學生跟著老師學了很多,這文房四寶對讀書人而言尤為重要,想來老師應該會喜歡。”
周楚將筆墨紙硯放下之後,說道。
楊夫子稍稍看了一眼,隻是粗看一眼,他就能看的出來,那硯台是最頂級的端硯,用端硯研墨不滯,發墨快,研磨出來的墨汁細滑,書寫流暢不損傷筆毫,最頂級的端硯,無論是酷暑還是嚴冬,用手按其硯心,硯心湛藍墨綠,水氣久久不乾,可謂是嗬氣成墨。
楊夫子此時雖然沒工夫用手心去按壓硯心,卻很清楚以周楚的身份,但凡拿出來的,必然是最頂級的端硯。
墨更是桐煙徽墨,最名貴的墨之一。
文房四寶,每一樣都是市麵上能買到的最好的。
楊夫子這等讀了一輩子書的老夫子對這種文房四寶的喜愛程度,遠超對其他事物的喜愛,如果不是周楚在場,他都恨不得立刻拿起這端硯細細端詳把玩。
“這未免太過名貴了些,老夫受之有愧啊。”
楊夫子雖然嘴上這麼說,但眼睛根本離不開這幾樣東西。
“老師說的哪裡的話,當初老師對我和文心可謂是儘心儘力,學生能認識伯虎老師,也多虧了老師穿針引線,老師於我,於文心,已經做到了該做的,這文房四寶老師收下便是。”
周楚笑道。
楊夫子聽到這話,歎了口氣。
“時間過的真快啊,一晃眼這麼多年就過去了,老夫年歲也大了,不過能看到你和文心如今的境遇,也算是放心了,特彆是文心,如今也算是走上正路了,想當初剛跟著老夫學的時候,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楊夫子有些傷感道。
“將來文心不隻是老師的學生,還是老夫的佳婿,可謂是親上加親,以文心如今的才學,下一屆鄉試必然能中舉,到時候科舉高中,入仕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前途不可限量。”
周楚從旁邊的下人手中接過茶杯,喝了口茶道。
楊夫子聽到這話,倒是沒有反駁,反而是欣慰的點了點頭。
“老夫也沒想到,當年還有些頑劣的文心,如今有了這般才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