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敗之後,鱗盾團的星盜們都被羈押在尼克賓的監獄裡。
監獄看守不一定能鎮得住這群凶煞的惡棍,容夏接下來還有一大堆事情要處理。思來想去,她還是決定帶著手下在尼克賓暫住一天。
打敗如此勁敵,本該是慶賀的好時候。可之後還會有大事要做,大家都不敢鬆懈。
捧著提早準備好的飯團,雇傭兵們輪流在監獄鎮守,容夏則在政·府大樓裡稍作休息。
大樓內部結構並未進行調整,她懶得走進那二十個高級莊園主的專屬休息室,而是占據了值班室的單人床。
駕駛機甲會消耗一部分精神力,雖然容夏裝得雲淡風輕,實則頭疼欲裂。
頂著這股劇烈的頭疼,她與雲興安交涉,看著星盜們挨個被提溜進籠子裡,還得朝政·府職員安排一些事宜。
她早就戒掉白天睡大覺的習慣,可今日實在有點難捱。
倚靠著潔白柔軟的被子,嚼著鹹香的飯團,再喝一口酸甜濃鬱的奶油番茄湯,她的不適終於暫時有所緩解。
容夏遲疑片刻,關掉了房內監控,又在值班室裡張開了一道防護罩。
她點開那個並沒有多少記錄的聊天界麵,抬起指尖戳戳點點。
容夏:今天沒辦法趕回莊園,冰箱裡有飯團,也有半成品食材,你先對付一下
莊園中的其他成員都在尼克賓,隻有尤利西斯一人呆在莊園裡。
作為小平房裡的一份子,他卻隻能立在窗前,仰頭去看飛船騰空時的尾煙。
這的確不是什麼愉快的經曆。
尤利西斯已經看到消息,卻暫時沒有回複。
裹在最外層的海苔已經變軟,容夏吃掉最後一口飯團,將手擦得乾乾淨淨。她向後一倒,將脆弱的單人床弄得吱扭作響。
她扯開被子,又合上雙眼。
唉,如果尤利西斯還是之前那隻小豹子就好了,攜帶起來十分方便,往兜裡一揣就能裝走——菜菜的體型倒也沒有這麼小。
從家事掠到正事,胡思亂想好半天,她的意識才漸漸模糊。
……
細細的震動聲從腕間傳來,容夏迷迷瞪瞪地抬起胳膊睜開眼,便看到一個被加密到最高權限的、不停閃動的視頻電話申請
—
—來電人正是尤利西斯。
容夏坐起身來,飛快刨了刨頭頂的亂發,然後點擊確認鍵。
另一個半球已經步入黑夜,房間已經亮起暖黃的燈光,依稀能聽見窗外的雨聲。
尤利西斯套著柔·軟的灰色針織高領毛衣,黑發乖順地搭在額前。
據伊凡透露,前任統帥總是將短發收攏得整整齊齊,且從未在鏡頭前放下過劉海。
容夏以為這是尤利西斯的個人愛好,還給他準備了一大罐子發膠。可除卻剛剛變成人的那幾天,他之後就再也沒有把劉海梳上去過。
看到鏡頭那邊的男人,容夏覺得此舉還是有些道理:劉海一放,威嚴起碼得少一小半。
這家夥現在看起來宛如大學校園裡體育很好的男孩子,雖然生著一張好看到離譜的臉,卻不再有那麼強烈的距離感。
也許是容夏已經在社會上摔打了好幾年,比起影視作品裡那些動不動就會因為個人情感問題折騰下屬的霸總,她反而更喜歡溫柔有少年感的、通情達理的類型。
咳咳,先打住。
那麼多大事還等她去處理,現在哪能將心思放在這種問題上?
容夏連忙收回心神,又頗為心虛地同尤利西斯打招呼:“有什麼要緊事麼?”
鏡頭另一邊的容夏剛剛應該在睡覺,她鬢發蓬亂,眼底有細細的血絲,身後還豎著潔白蓬鬆的枕頭。
懷著愧疚和一絲隱秘的情緒,尤利西斯在鏡頭之外瘋狂去掐自己的食指,又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勉強不讓自己臉頰變得太紅。
在容夏疑惑而平和的目光中,他終於張開口:“恭喜你,大獲全勝。”
“我想,那應該是一場很精彩的戰鬥。”
“哈哈哈,確實挺有意思。”
尤利西斯的臉上看不出異樣,還有話題可講,容夏立刻鬆弛下來:“克勞德手裡應該有錄像,到時候咱們一起在客廳回顧。”
其實,尤利西斯早就圍觀了全程,還通過攔截重要信息,將星盜們戲耍得團團轉。
但一起坐在客廳觀賞錄像,好像也是很不錯的體驗。
最近幾天,莊園裡似乎一直會下雨。在看錄像之前,他還可以給容夏燒一杯熱奶茶——趁著家裡沒人,剛剛才對著食譜學會的。
心裡百轉千
回,他嘴上卻隻平平無奇地回複了一句:“好的。”
足足過了一兩分鐘,兩人依舊相對無言。
休息時間剩得並不多,在這種溫馨的氛圍下,容夏的精神力卻在慢慢緩和。
精神力其實很玄學,處在輕鬆舒適的環境裡,或許要比睡大覺更適合恢複。
她並不打算主動掐斷通話:如果她過於粗暴直接地掛斷視頻連接,休息狀態也未必會有現在好,對麵那個又壓抑又敏感的家夥也會更難過。
容夏安靜地望著屏幕,看尤利西斯慢慢組織語言。
他說:“你能告訴我,該怎麼煮卷心菜湯麼?”
“我翻遍星網上的所有菜譜,食材卻總是對不上。”
容夏:???
看著一本正經皺眉的尤利西斯,她忍不住笑出聲。這道湯明明是她胡亂湊合出來的,市麵上的任何一個菜譜都要比她更精細,結果這人偏偏對那碗簡單的湯有執念。
雖然不知道容夏為何會笑,尤利西斯卻在這頭暗暗舒了一口氣:終於找到了新話題,通話時間可以更久一點了。
接著,視頻那頭的容夏收起笑容:“你先去庫房裡掏一個卷心菜,再掏兩個土豆。”
最近沒挖塊根,隻能暫時用土豆代替。如果想要這湯更好喝,那還可以加一點芝士。
這湯雖然不難,既然要教彆人,那就不能馬虎。
尤利西斯:???居然真的要做菜?
明明隻是想多和容夏說上兩句話,怎麼事情就發展成這種結果?
他又不敢和容夏說實話,隻得老老實實去庫房掏菜。
接下來,在這段非常珍貴的獨處時間裡,容夏讓尤利西斯收集好所有的食材調料,又監督他切菜煮湯。
兩人對話的重心基本都圍繞著這道湯,先前有些曖·昧的氣氛消散得一乾二淨。
為了更方便地觀察尤利西斯是否真的按照她講述的步驟來做,容夏還特意調整了攝像頭視角。她能看見尤利西斯的手,尤利西斯卻看不見容夏的臉。
新東方初級學徒·尤利西斯麵無表情地用大鐵勺攪動著鍋裡的濃湯,耳邊時不時傳來一絲不苟的指導:
“攪一攪沉在鍋底的土豆,不然容易糊鍋。”
“菜葉變色了是吧?那就把青苔和肉乾粉末放進去。
”
加入這兩樣樸素的佐料後,濃湯的氣味果然好聞了一些。
容夏還想繼續指導,發現休息時間已經結束,隻得跳下床疊被子。
中斷通話之前,她講出的最後一句話是:“你自己看火候,根據你自己的口味來,出鍋之前要加一點鹽和白胡椒粉。”
說罷,她便匆忙揮手告彆,合上終端。
尤利西斯:……
按照叮囑,他往湯裡加了佐料,關火,再將熱湯盛進大碗。
將蔬菜湯放在餐桌上,尤利西斯在桌前坐定。
香濃的熱氣充斥整個房間,他的腸胃感受到一絲饑餓。
雖然容夏並不在場,但這碗湯是在她指導下完成的,姑且可以算成合作品。
尤利西斯舀起一勺濃湯送入口中:唔,味道還不錯。
土豆綿軟,菜葉柔韌,還能吃到一縷一縷的細碎蘑菇。
這道湯雖然平凡,卻有種讓人安心的味道。
等容夏將那堆高級莊園主解決掉,疲憊又喜悅地回到家裡時,他也可以給她煮這個。
不,這湯雖然不錯,但容夏之前可能已經喝夠了。
那,還是再給她一點驚喜吧。
……
容夏和雲興安在真空中互毆時,幾位高級高級莊園主的衛星忠實地記錄下戰鬥場麵,並將其實況轉播給密謀群裡翹首以待的眾人。
當破曉被森王的高速移動和偷襲唬得暫時無法動彈時,群裡簡直歡天喜地宛如過年。
王世存:[玫瑰][玫瑰]
群友A:世存老兄運籌帷幄,果真靠譜[大拇指]
群友B:我說老維文啊,你當初非得在群裡危言聳聽,究竟是何居心?
然而,群友B才剛剛把這句話發出去,宇宙間的戰況便立刻發生逆轉。
破曉成功攔截住森王,拎起拳頭將其一頓暴打。
接下來的事情更加讓人痛心:容夏又炸船又俘虜又返航,簡直囂張到極點。
正在蹲守直播的眾人:???
敗了?
那個宇宙頂級的星盜團,就這樣被打敗了?
密謀也失敗了,支付給星盜的巨額錢財打了水漂。這場孤注一擲的戰鬥失敗以後,群裡的二十來人幾乎能看到自己慘淡的命運。
在過去的四個月裡,容夏沒有動他們,未嘗沒有審視觀察找把柄的意思。
那女人瘋狂擴充軍
·備,明麵上卻不動聲色。她仿佛舉起布滿尖刺的捕獸夾的獵人,一臉戲謔地望著他們這群竊竊私語的肥兔子,等待下手的最佳時機。
果然,他們這群蠢兔子還真就老老實實地將把柄遞到人家手上。
按照容夏一貫采用的風格,她肯定會將這場陰謀進一步渲染和放大。
聯合土匪來驅趕霸道無恥的容夏?
不不不,這件事肯定會被定性為:夥同外敵入侵農星,試圖威脅農星的領土領空安全。
如此嚴重的罪名扣在腦門上,一切討伐都會變得理所應當。
去艾力諾上訪?早在年初征稅的時候,艾力諾就默認了容夏的統治地位。
去和容夏硬剛?在能將森王活生生砸扁的機甲鐵拳麵前,他們總不能拿頭去反抗!
戰敗之前,密謀群裡喧鬨無比,眾人或許還有那麼一點為集體著想的奉獻意識;戰敗之後,群裡一片寂靜,眾人心懷鬼胎,開始各自謀劃求生逃跑路線。
作為密謀的發起人,王世存……王世存哪敢說話!
提議去找鱗盾團的人是他,一遍一遍催大家交錢的人是他,負責在星盜和群友間溝通的人還是他。
群裡雖然沒人吭聲,但王世存能猜到:如果這會議是在線下召開的,那不少人估計能直接衝上來掐死他。
漫長的網線使人理智,一旦理智下來,這群悶不做聲的王八蛋遲早要向他討錢。
哪怕已經蹲在局子裡,星盜也不會把錢給他吐出來。林林總總那麼多費用,他或許要賠進去大半個家當。
想到此處,王世存的眼底閃過一絲凶光:誰敢問他要錢,他就宰了誰。
都怪那個容夏,他都快忘記自己曾經還當過老大了。
眼睛下意識掃過虛擬屏幕,他這“舊日強者”的囂張氣焰瞬間癟下去不少。
這次星盜會戰敗,跟他之前傳達的錯誤信息不無關係。頂級星盜在這種破破爛爛的偏僻小地方馬失前蹄,丟了名聲還蹲了局子,肯定憋著一肚子火。
能成為宇宙聞名的大混子,雲興安肯定有豐厚的人際關係,也肯定在局子裡蹲不了多久。
看到那條慌亂中發出去的、已讀卻未回複的留言,王世存白胖的臉上漸漸褪去血色。
“正義終究會戰勝邪
惡”
——他當時居然發出去過這麼無腦的話?!
完了,這次是真完了。
回想起曾經檢索到的、鱗盾星盜團的殘忍行徑,他的眼前開始暈眩。
他捂著胸口,踉踉蹌蹌地後退兩步。
在仆從的驚呼聲中,王世存高大肥胖的身軀重重摔倒在地毯上。
……
容夏:某些人自己心裡清楚,我暫時不會挨個點名
容夏:既然已經做下錯事,與其掙紮,不如就範
容夏:試圖逃跑或反抗,就地格殺@全體成員[彩虹]
容夏是個脾氣還不錯的人,也是說到便能做到的人。
她雖然擁有強大的武力,卻從不把“打打殺殺”之類的詞語掛在嘴邊威脅人。既然她已經提出,那她注定會這麼做。
也許是這三條消息信息量實在太大,也許是因為其他人也隱約探聽到風聲,整個奮鬥群裡竟然一時無人出來發言。
哪怕不用艾特全體成員,那些人也肯定能看到訊息。
性命攸關時刻,他們怎麼可能不去翻看大群?
不管之後有沒有人回複,容夏嗤笑一聲後,合上終端站起身:
“走,咱們去第一家看看。”
飛船和雇傭兵們兵分三路,負責將犯事的高級莊園主們一隻一隻逮回來。
克勞德和洛蘭一組,娜塔莎和唐娜一組,他們分彆率領十餘名雇傭兵,乘坐著戰鬥型飛船先後離開。
容夏則登上最熟悉的綠橄欖飛船,打算親自去邀請那幾位最難拔動的刺頭。
雖然雲興安再三表示自己會相當乖巧地等朋友來接應他,但容夏依然將星盜們挨個從牢房裡趕出來,驅趕到海盜船的小庫房內,又用大鐵鏈子把海盜船和綠橄欖連接在一起。
海盜船上的駕駛員被提溜出來開飛船,一旁還有凶殘的雇傭兵看守。這駕駛員滿臉苦大仇深,卻不得不儘量和綠橄欖保持一樣的飛行方向與速度。
他一旦不照做,後腦勺上就很有可能會被來上一槍托。
丹尼爾的莊園離尼克賓不算遠,飛行幾十分鐘便能到。
視線越過茂密的森林,容夏一眼便看到正在消褪的防護罩和升空的飛船。
她無奈扶額:不是讓你們彆亂動了麼?淨給人添麻煩。
眼睛雖然能捕捉到,但要想到達那個位
置,那還得耗費一點時間。橄欖飛船身後還拖著海盜船,貿然加速便有可能導致鐵鏈斷裂。
思考片刻後,容夏將降落裝置穿戴在身上,快步前往走廊,然後一把掀開應急艙門。
棕發的丹尼爾莊園主正翹起雙腿,坐在駕駛室的小方桌前翻閱雜誌畫報。
他身邊還坐著同樣生著棕發的、十八歲的小女兒。不同於悠閒自在的父親,小女兒反而一臉緊張與嚴肅。
瞥到雜誌上身材火辣的女子,女孩皺著眉,側過腦袋:“父親,其他莊園主是否有所行動?”
“嗯……嗯?”
丹尼爾從畫報中抬起腦袋:“他們都沒告訴我,我也沒跟他們聯係。”
他難得機靈一次,一看到星盜失敗,他就立刻命令仆從收拾東西。
“所以,您就這樣貿然離開了?”
丹尼爾平時在群裡就沒少被罵蠢,看到女兒懷疑的眼神,他瞬間惱羞成怒:“怎麼,你還要責怪你父親?”
父親一吹胡子瞪眼睛,女孩就開始瑟縮:“不,我隻是怕——”
“有什麼可怕的,”丹尼爾不耐煩地打斷她,“隻要能跑到彆的星球上,咱們就受到當地警局的保護,容夏難不成還能繼續耍威風,把咱們捉回去?”
“想殺我,想得美!”
“你放心,隻要手裡還握著錢,老子就能供得起你大哥,也能養得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