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賊南下,繁京暫時沒有了被攻占之憂,朝堂上卻仍是風聲鶴唳。
江南是天下的糧庫、財庫,尤其是在中原災患三年、飽經戰亂之後,江南就變得尤為重要。
當然,對於朝中的群臣來說,更重要的是他們中不少人的祖上家業都在江南。
因此,他們中的不少人對劉參這大逆賊都變了態度,從前是欲除之而後快,現在,他們認真思考怎麼能把劉參招安。
倒也不是說他們怕了劉參,主要是……劉參固然可怕,熱衷於把世家撅根刨走的孟月池更讓他們膽寒啊!
一想到孟月池此時帶著十幾萬大軍縱橫在他們的老家,看見了他們家的房子、他們家的地,很多豪族出身的文武大臣那是整晚整晚地睡不著覺。
停戰!必須儘快停戰!
朝堂上的主和派日益壯大,遠在江南淅川城下的孟月池收到了柳鉉徵派人送來的密信。
信上柳鉉徵告訴了她如今朝中的局勢,也附上了些自己的分析,在柳鉉徵看來,大啟的疲弱之相早已外顯,劉參這等人能反第一次就能反第二次,即使議和,也不過是怯於平盧軍的一時之威,反倒是孟月池,多年來她第一次有機會在江南扶植自己的勢力,萬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將柳鉉徵的信燒成灰,孟月池抬腳走出了營帳。
天上陰雲密布,又有大雨將至。
雙手搭在一起放在身前,她抬頭仰望著天空。
淅川是江南大城,不僅有天下聞名的美景,更有許家、顧家、陸家的基業。
這些日子以來,求她不要強攻淅川的信幾乎要把她的書案給埋了。
“月池,你在看什麼?”抱著一摞文書的小六看見了她立刻歡喜地跑了過來,和她一起抬頭看天。
“我在找東西。”
孟月池的語氣很輕。
“找東西?找什麼東西?月池我幫你一起找!”
說著,小六就要把手裡的文書放下。
孟月池笑著搖頭:
“我呀,要找的東西是借口。”
小六的腦子養了這麼多年,比以前還是好了好多的,至少知道這“借口”其實不是個能真的被找到的東西。
他抱著文書又站了起來。
孟月池轉頭看向他,笑了笑:
“你怎麼還穿著棉布衣裳?不是給你送去了絲衣?”
江南潮熱,小六自己不知道增減衣物,身上生了痱子,
“嘿嘿嘿,月池送我的衣裳,不換。”
看他的目光純然像個稚童,孟月池隻能說:
“絲衣也是我送的。”
“真的?!”小六一下子高興起來,“那我就換新衣服給月池看。”
“好。”
孟月池點點頭,看著小六興高采烈地跑走了。
“大人,劉參又派人送信,讓你退兵,這次信裡……有您伯父的親筆信。”
從
堯州掠走了孟月池的祖父和伯父,劉參幾乎沒幾日都要送信過來,以孟氏族人為要挾,逼迫孟月池退兵。
孟月池二伯的信上寫的都是些哀求之言,似乎把刀架在了他們全家脖子上的人不是劉參,而是他的親侄女。
孟月池手指一鬆,輕飄飄的信紙落在地上,她又去看劉參的那封信。
在信中,劉參表示,隻要孟月池願意退兵五十裡,他們就會對淅川內的世家秋毫無犯。
“看來已經有人跟劉參通了消息,告訴了他朝廷會招安。”
被窮追猛打的劉參需要這次招安,或者說,他需要些許喘息的機會,隻要能在淅川城內修養一個月或者更久,他手下的十萬烏合之眾就會變得更加強大。
“大人,我等若是在此時罷手,數月來的辛苦便毀於一旦。”
古蓮娘的話讓孟月池輕輕點頭。
原本,劉參是沒那麼容易攻入淅川的,孟月池在察覺到了劉參的意圖之後一早就派人送信,還以太尉身份命令沿途各州各道想想辦法攔截逆賊。
可堯州刺史文麒根本無心迎戰,劉參剛剛渡江,他就點齊了堯州兵馬護送他回自己的永州老家,將堯州上下棄之不顧。
堯州司馬鄭繼等人倒是有心應戰,可是文麒脫逃,直接擊潰了堯州上下的軍心。
最終,鄭繼戰死,其妻女與孟氏族人一同被擄走,至今生死不知。
劉參過江之時未帶多少糧草,為了籌措軍糧,他一路放任劫掠,光是堯州下轄的四縣之地,就有六千多百姓被殺,兩萬餘人“自願”投軍。
“葉嶸回來了嗎?”
知道文麒逃跑,孟月池就派了葉嶸帶兵去追,兩三日前傳了消息回來說人已經抓到了。
“斥候傳信,大概下午就回來了。”
孟月池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