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在洲很少陷入“我是誰?”的哲學問題, 但現在,他承認他是有點整不會了。
如果馬甲的汙染值不正常,是遊戲創建軀殼的結果, 那麼他的數值不正常, 難道因為遊戲與他融合?
遊戲就是個超大汙染體?
那麼跟他接觸的人會被汙染麼?他需不需要搬家?
想到天天有事沒事過來跟他打個招呼,送碗湯的鄰居, 楚在洲心跳就快了半拍。
係統:[玩家, 你稍微冷靜一點, 領域還沒有結束。]
楚在洲本體深吸一口氣,保持微笑:[我知道。]
他坐在椅子上, 等待著小機器人007把紗布給他送過來。
碎得不成樣子的靈能筆,此刻已經安靜躺在了垃圾桶中。
[等解決完再說。]楚在洲語氣溫和, [我還活著, 對吧?]
係統快哭了, 它戰戰兢兢:[玩家,我死了您都活著。]
它害怕。
當然,現在害怕的不止係統一個。
正在關注直播間的,和領域裡的,幾乎所有人都被這猝不及防的開場嚇了個半死。
【這時鐘有問題!!明明還差三分鐘啊!怎麼突然就到了!】
【可不可能是他們觸發劇情,直接跳關進BOSS戰了?】
【啊啊啊譚哥他們呢?不會還在屋裡吧!千萬彆被那個司機背刺了!】
【怎麼可能,譚嶽大佬的武力值也不差,更不傻】
【前麵的是靈力值嗎?陸哥的靈力值竟然有三千多,我記得“曙光”給出的數據5000就到B級,完全看不出來他那麼強?】
【曙光天樞小隊的大佬, 陸氏集團的二少,你們還真把陸哥當黃毛傻白甜呢?】
【——前提不要跟卡修比,那個學院都是妖孽。】
【但這個汙染值代表什麼?對比起來挺低的啊。】
【靠, 玉雙這兩人都可能成為異能者嗎?酸了酸了,這覺醒概率也太高了。】
【6,你去這裡麵試試?食人魚都夠你死一百次了。】
【她們還不是抱大腿,誰上都行好吧?】
【時間誰算的?女人誰哄的?你行個錘子】
【所以卡修大佬的數值是什麼??這個時候不必那麼神秘啊啊啊!】
新娘被擁簇在燃燒的人群中間,就像是浴火重生的鳳凰。
陸天開槍打翻了幾個擋在門口的詭異村民,給於天和開路,但後者顯然陷入了其他的危機。
“喬倡!”
於天和拽著喬倡的手,卻發現一時沒拉動。
他轉過頭,發現自己拽著的不知何時變成了笑容詭異的村民。
而那個畏畏縮縮的青年,被裹挾著推到了新娘邊緣,正失聲尖叫著。
“喬倡,往我這邊來!”
異能力在急劇燃燒,於天和早就忘記了害怕,他無視飆高的汙染度帶來的幻覺,朝喬倡衝過去!
喬倡喊著救命,卻沒辦法朝於天和靠近一步,他的手腕被新娘死死抓住,甚至被指甲劃出了鮮血。
“放過我,放過我!”他痛哭流涕著,“我什麼都沒做!於哥救我!”
那新娘的蓋頭不知何時被吹起,露出一張美麗的麵容。
她微笑著,紅唇如烈火,美豔得不可方物,但她又在流淚,透明的淚沿著臉頰滑落,顯得扭曲又違和。
原本哭到顫抖的喬倡,在看到她的臉時,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鴨子,突然失去了聲音。
然而那新娘一句話也沒說,她在於天和靠近後鬆開了手。
蓋頭落下,她繼續被擁簇著朝高台走去。
“你沒事吧?”於天和將喬倡抱住,火焰縈繞在他周圍。
“沒事……”喬倡呆呆地道。
這是被嚇傻了?於天和沒有多想,他帶著喬倡與陸天回合,過了一會,見卡修把靜靜也接了過來。
“玉雙呢?”陸天問。
靜靜臉色也很差,她剛剛被詭異衝到在地上,腳踝直接扭傷腫大。
但她一句疼都沒說,隻是扶著牆站著,用求助焦急的目光看向卡修:“她剛剛朝外跑去了,卡修先生……”
“我在這!”
沿著祠堂的外牆,玉雙艱難地朝他們靠過來。
她還攙扶著一個走路都顫顫巍巍的老太太,好幾次被詭異撞到肩膀,疼得齜牙咧嘴。
“你怎麼把她帶過來了?”陸天驚訝地看著老太太,在門口遞紅紙的那個。
玉雙瑟縮了一下,但還是抓緊了老太太的胳膊:“她一開始被撞倒了。”
在那群詭異攜著新娘開路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放在門口的木桌翻倒,一個老太太被壓在底下,悄無聲息的,連求救都不想。
除了玉雙。
她什麼都沒想,下意識就衝了過去。
“詭異領域內的生物,可不一定是人。”陸天握著槍,警惕地看著耷拉著眼皮的老婦人。
玉雙連聲道歉:“對不起,我……”
“我是人!”一直如同行屍走肉的老太太嘶啞著嗓子開口,她死死盯著陸天,“我是人!不是那群畜生!”
陸天愕然:“你——”
“我叫楚愛娟!今年52!家在淩源省巴山市!三十四年被拐騙到這個地方!我是人!”
“我爸爸叫楚愛國,我媽媽叫雲娟!”
她突然哭嚎起來,像是絕望的人被搶走了最後一根稻草:“我隻是人了啊……”
她在這個地方渾渾噩噩、做牛做馬那麼多年,所有村民都不把她當人看,現在好不容易碰到外鄉人。
她為什麼!還不是人啊!
……
哭聲戛然而止,黑發青年將楚愛娟抱起來,輕輕放在安全的牆角。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對身後的幾人說:“情緒起伏過大,會傷身。”
一朵米白色的小花,悄悄地藏入她發間。
【珍珠草】
【將珍珠草研成粉末,塗抹於皮膚,是SN198星球風靡一時的美容技巧,曾一度造成經濟癱瘓】
【做一個好夢吧,親愛的。】
係統:[查了一下,她母親因為她的傷心過度亡故了,父親倒是還在。
她父親一直在找她,擔心她找不到,也不肯搬家,還成了有名的釘子戶,鬨上過新聞。]
卡修垂著眼眸,沒在意識裡回應係統。
“……”眾人一片沉默。
陸天垂下了頭,他用力給了自己一巴掌:“對不起。”
楚愛娟,結合了爸媽的姓名,她是飽含著愛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孩子。
隻是她做了太久太久的噩夢,以至於迷失了回家的路。
“不是你的錯。”卡修站起身,身後的影子在火光下顯得格外淺淡,仿佛隨時會消失。
“她會做個好夢。”
“——我們得先把這些解決。”
青年抬起頭,幽綠的眼眸望著已經被大部分詭異占滿的祠堂。
他的耳邊是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喜樂,中間卻夾雜著女人的悲泣。
聽久了,讓人頭腦暈眩。
不用靈能筆測,眾人都知道自己的汙染值在不斷飆升。
偏偏他們位於外牆的角落,距離高台要從一片詭異中擠過去。
“譚嶽,對!我們過去的時候,他們不在屋子裡了。
村長房子還有後麵有一條小路,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去那邊找線索了。”
於天和見縫插針,快速說著自己得來的線索:
“村長家變成了婚房的模樣,我們在裡麵看到了新郎的遺像。”
“遺像?”陸天皺起眉,“他兒子不是還沒死嗎?那個咳嗽聲。”
於天和篤定地道:“是遺像,黑白的,擺在靈堂上的。”
“那台上的是什麼?”陸天指著台上站著的穿著新郎服的蒼白男人。
他的旁邊,是村長喜氣洋洋的笑臉。
“可不可能是結兩遍婚?”玉雙提出想法,“生前一遍,死後一遍。”
“這還能追求儀式感?”
陸天覺得不對:“不是說三對麼?總不能骨灰盒也結一遍吧?”
他沒聽說哪有骨灰盒也要配對的道理。
“說起來,喬倡,剛才是怎麼回事?那個新娘突然抓住你的手?”於天和轉頭問。
神情恍惚的喬倡突然捂著耳朵尖叫起來:“你不要問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從剛才開始,他就魂不守舍著,一句話也沒說,就直勾勾盯著台上發呆。
此刻猛地情緒爆發,他竟然推開於天和,像是尋死一樣撞進詭異群眾。
彈幕緩緩打出問號。
【我就沒見過這麼作死的,他是被汙染了嗎?】
【提議來滿堂村的是不是就這小子,擔心自己露出雞腳了?】
【這個奶奶的爸爸在我們這還挺出名的,前些天還跟城管起衝突,差點撞死在人家車前,一直在僵持。
開始我們還在討論怎麼會有傻子有錢不拿,沒想到……】
【所以詭異領域裡麵,也不一定全是詭異?可能還有幸存者?】
【好難啊,真的好難啊嗚嗚嗚,這到底要怎麼破局!】
信息部,洛呈:“喬倡的信息給我看看。”
“東關省伊河人,父親不詳,跟隨外祖生活,母親喬瑗,二十四年前報了失蹤。”
“去把相關案宗找出來,順便讓人聯係喬倡的外祖一家。”
下屬:“您是懷疑……”
洛呈喝了口水緩解壓抑的情緒——他今晚已經喝了快一缸了。
他眯著眼:“我希望我的懷疑是錯的。”
“畢竟哪個孩子,會把自己媽媽留在地獄裡?”
……
“該死!這家夥又是什麼毛病!”
陸天罵了句,他將針對詭異的靈能彈重新上膛:“我去找他!”
“我來。”於天和攔住。
“直接走吧。”卡修乾脆利落地道,“先把婚禮破壞了,其他再說。”
他幽綠的眼眸微眯著,目不轉睛地看著台上的新娘,像是捕食者在看自己的獵物。
“於…天和,我給你開路。”
“好!”於天和緊繃的神色悄然放鬆了些,不去搭理抗議的陸天。
最終還是卡修扭頭說了句:“我不擅長分析,總結線索和規則的事情,交給你了。”
輔助就要有輔助的亞子。
無視卡修眼中對他戰鬥力的嫌棄,陸天頓時春暖花開,拍拍胸脯:“交給我吧。”
卡修先生難得需要他幫忙!
沒有給眾人反應時間,卡修猛地將前麵的村民踹開,力道大到前麵一堆人,猶如多米諾骨牌般摔下去。
大學生們:我靠!
於天和緊隨其後,他左右手各燃燒著一團火,站在人群中,像是哪吒降世。
陸天原本的笑容瞬間消失,心中酸成檸檬——看他這頭黃毛,就知道他有一個當不良的心。
奈何想當不良的覺醒了輔助異能;各個方麵都很乖乖牌的,反倒火焰極其爆裂。
要知道,異能某種程度上,是反應一個人心中的渴望,及——性格。
高台上,一個穿著婚服的男人逐漸靠近新娘。
他臉色極其慘白,一步三咳,好像下一秒就會死在台上。
隨著新郎與新娘靠近,底下觀禮的村民身上燃燒的溫度也越高。
“這火焰越燒越厲害了!”
陸天在外牆處護著幾位普通人,對著於天和喊:“找不到就先過來!”
如果不能及時解決新娘,毫無疑問,整個祠堂都會被燒毀。
但是解決了,整個詭異就這麼過關了嗎?他最初解除的鈴鐺,到底有什麼作用?
陸天的喊聲沒有傳到於天和的耳朵裡。
於天和的火焰能夠阻隔村民身上的溫度,但他紮在詭異堆裡,又過度使用了異能。
他的汙染值急速飆升。
仿佛能聽見自己的血管被烤枯斷裂的聲音,於天和眯著眼,艱難地在人群中尋找著喬倡的蹤跡。
如果可以,他不會放棄任何同伴。
“吉時已到——!”村長高喊著,“請新郎牽新娘的手!”
隨著這句話一出,所有人都察覺到周圍的溫度又猛地竄了一截。
他們驚悚地發現,周圍所有的村民都徹底變成了紙人,火舌吞吐,燃燒的速度比剛才快了不知道多少。
於天和踏上紙人腦袋上,條件反射往高台的方向跑,卻猛地被身下的紙人抓住了腳踝。
頓時,烤肉的滋滋聲響起。
他喘著氣,竭力保持著冷靜,拔出懷裡的匕首,但還沒來得及回頭——
“唰!”一陣寒芒在火光中閃過,準確命中了抓著於天和腳踝的紙人。
旋即是卡修的喊聲:“你回去!”
於天和回過頭,看到在一片火海中迅速移動的黑影。
青年像是矯捷的黑豹,迅速在紙人身上騰挪,他手中的刀準確地劃過紙人。
火苗迸射,濺落在他裸露的皮膚上,他卻像是絲毫沒感覺到疼痛一般,迅速朝於天和奔來。
他幽綠的眼眸在火光下迸發出一種奇異的色彩,近乎偏執的瘋狂縈繞在周身。
就像是個渴飲鮮血的刀刃,終於出鞘了一般!
“卡修!”於天和咬著牙,忍著痛一腳把紙人踹開,他喘著氣道,“我能幫你!”
他的異能是火焰,在火中理應是最如魚得水。
與卡修初次見麵,他便是狼狽被救的那個,現在過去了那麼久,他還要躲在本就一身傷的隊友後麵?
不可能!
於天和的眼中也點燃了瘋狂之色,他將自己的匕首擲出,打落了在卡修背後躍起的紙人。
在腳踏上高台的那刻,他伸出手,將卡修也拉了上來。
兩人並排站著,看著已經牽起手的新郎新娘,仿佛是近處的觀禮人。
哦不——他們是來搶親的!
高台上的溫度更高了,於天和咬著牙將火焰撐起來,包裹著他和卡修。
村長的紙人也在燃燒,但燃燒的速度比下麵的慢些,還有餘力喊著一拜天地。
新郎和新娘麵對麵站著,絲毫不為外界所乾擾。
“現在要做什麼?”於天和冷靜地道,“殺死新郎新娘還是直接打暈帶走?”
這不像是於天和會說出來的話,卡修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看到他通紅的眼睛。
好家夥,這是汙染突破了多少,直接把San值跌沒了?
到底逞什麼能啊……
“我動手對付他們,看到他們身後台子上的骨灰盒嗎?先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