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家有女,年十七,性癡呆。
你說你傻就算了,看在長得不錯的份上,彆人興許還會惋惜幾句,但是,你不僅傻還花癡,那就討人嫌了。
更何況花癡的那人還是祝脈的少年天才祝焱。這不是誠心礙眼嗎?
“雲七,你出去撿些柴禾。”一個鵝黃裙衣的小美人指了指洞口,笑顏明媚。
雲之介在雲脈年輕一輩中,實力第一,被封大小姐,按理要叫也應該叫雲一,然而不論是雲脈本身還是祝脈或其他彆脈,都不太願意承認一個傻子是雲一,所以按著她的年紀排行,叫她雲七。
方才說話的姑娘是姚脈之女姚遙,最不耐煩的就是雲七一臉傻笑地注視著祝焱。
她說完,也沒人阻止,儘管是個人都知道現在他們處於墓正中,八個出口連通著數百條糾結紛亂的通道,除了蝙蝠蟲蟻,哪來的什麼柴禾。
若是正常人,聽到這種荒唐的指使,怕是嗤笑而過,雲之介她不正常啊,目光從祝焱英俊的臉上退開,笑眯眯地應了好,不帶猶疑地消失在了洞口。
“麻煩。”一個少年冷哼了聲,順便瞪了眼姚遙,不情不願地跟了上去,雖說雲脈不在意這個傻子,但她好歹是雲脈的人,出了事雲脈無光,自己也逃不了責。
墓道暗沉沉,涼絲絲,頂上不知為何還滲著水,“嗒嗒”地在這片空寂中回響,顯得異常幽寂。
章脈少爺譏諷地笑了聲,“容我提醒下,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你們還得在這裡浪費多長時間?”
青山墓活像個巨型迷宮,他們一開始就落在了中央墓室,中央墓室有八個出口,誰也不知道哪一條是正確墓道,或者說,可以讓他們走得更遠些,算上迷宮裡的各種陷阱和妖獸,危險程度還是很高的。
“你們都比不上一個傻子大膽。”錢脈少爺曲起手指,一隻白色蛾子落到他的手指上,“小家夥,給爺帶路。”
白色蛾子輕輕慢慢地在空蕩蕩的墓室裡飛了幾圈,翩然地朝著某個洞口飛去。
等錢染幾人離開,鐘乳洞就隻剩下祝焱.姚遙.章檀名和幾個彆脈子弟。
姚遙在陰涼的鐘乳洞內搖著香扇,忽一咬牙,“那個傻子。”
然後朝著雲之介離開的洞口走去。
祝焱鋒利的劍眉一鬆,笑意透著誌在必得,很快也走了。
機關師五木垂著眼,自顧自地選了條路,她身後,一個不起眼的瘦子跟了上來。
“總算是動了。”章檀名無所謂地一笑,挑了個沒人走的洞口。
姚遙走了一段,連個人影都沒見到,不由抱怨,“那倆躥得也太快了。”
話是這樣說,她也不可能往回走,於是接著探索,等過了幾個岔口後,就徹底找不到其他人的蹤影了。
沙沙的聲音傳來,姚遙想到臨行前父親的囑咐,心道不好,這動靜怕是巨雷蟻,連忙停了腳步往另一個方向去,轉角撞到一個人。
“快走,巨雷蟻出現了,哎,雲七呢。”
“我怎麼知道!”雲脈少年不耐又挫敗地吼了句。
雲之介心智低下,修為卻不錯,他竟是沒能跟上她。
這倆避開了巨雷蟻,和他們隔了兩堵牆的祝焱就沒那麼好運了。
巨雷蟻大概指甲蓋大小,身帶麻痹毒素,群居,喜陰涼,一出現就是烏泱泱一大片,卷過的地方牛羊殘骨,草木成沙。
高傲的少年哼了聲,腳上燃起火焰,橫掃!
隨著一股焦味而來的是硬殼烤崩的咯吱聲。
蟻群被他這一手弄得有些躁,沙沙的聲音愈重,仿佛整條通道都被它們占領了。
祝焱不退反進,他身上燃起火焰,遠遠瞧著,如同一個大開殺戒的火人。
這狂躁的火人左右開弓,生生將蟻群砸退了!
他冷哼了一聲,大步朝著通道深處走去,他預先已經知道了幾個機關室的位置,五木是熊國請來的,在奪寶這種事上,他自然不能和她一起。
又是一個岔道口,因為修習火行術法,他對熱度很敏感,所以明顯感到右手邊的通道有些異樣,貌似有人在生火,這種奇異的想法冒出來的時候,他也跨步朝著那處走去。
好了,不用貌似了,煙味越來越濃,果真有人在生火!
到底是哪個呆子,現在居然還有這種閒情逸致。
轉了個彎便看到一處映著火光的小墓室。
火堆邊坐著一個美麗的少女,向他看過來時,傻傻地笑著。
“雲七!”祝焱的聲音陡然拔高,隱隱還透著點忌諱,質問,“你在做什麼!”
雲之介一味傻笑著,仿佛沒有靈魂的玩偶,把手裡的劍轉了個圈,興奮地說道,“火,火!”
祝焱將手摸到腰後的匕首上,咽了口水,聲音放軟了些,帶著安撫的性質,“你知道你在乾什麼嗎?”
雲之介麵無表情地看向手裡的劍,目光沿著劍柄.劍刃,投向沒入火焰中的劍尖。
劍尖上插著一隻鮮血淋淋的手臂。
將劍轉了一圈,嗯,另一麵的血跡已經烤得凝固了。
火光映著雲七無甚表情的臉龐,莫名陰森。
祝焱心底隱約有些不安,一是他琢磨不透雲之介,一個傻子也能變成瘋子,誰知道一個瘋子的腦袋是怎麼長的!
二是火裡的那隻手臂!
他傳音開去,過一會兒收到了全部回複,一個也沒有少。
祝焱不禁一凜,成年禮試煉不允許除了試煉者以外的人進入....那麼,這隻手臂的主人是誰!
祝焱將目光放回雲之介身上,細看,雲七的衣服有些淩亂,衣擺處還有些血跡。
他一訕,自己居然會被傻子唬住,一個箭步上前奪過雲之介手中的劍,沒必要和個傻子講理,“安分點,坐在這裡彆亂動。”
依他的想法,這附近應該有機關室,隻要打開它,就能得到真正的寶藏。
他的目光在小墓室裡轉了一圈,忽然發現一處地方有些奇怪,走過去輕輕一推,竟是一堵活動牆,牆後是一間空空蕩蕩的耳室,他進出了幾次,有點不可置信,“這是機關室你打開的?”
他一窒,又看向火堆。
先前他被那隻手臂給鎮住了,對其他事物不太關注,現在一看,那用來生火的柴禾顯然是一隻被劈成條的箱子,瞧瞧這花紋,瞧瞧這被熏不黑的寶石,嗬嗬。
美麗的少女看著他傻笑,興奮地喊道,“火,火。”
瞧模樣是要他手裡的那柄劍,準確地說是劍尖插著的斷臂。
祝焱厭惡地看了她一眼,沒人在的時候,他從不掩飾這種情緒。
任誰也不喜歡這種一天到晚跟在他後麵傻笑的蠢物,尤其是聽到城裡的人提起雲家癡傻小姐就必然說到祝家少爺時的揶揄。
祝焱,年十九,眉星劍目,麵容俊朗,氣質凜冽,頗有豪傑之相,年少顯名,是祝雲國不可多得的修煉天才,堪稱祝脈年輕一輩的領頭人。
本來,關於他的言論都應是讚歎羨慕,要討論也是討論他和誰誰比了一場,勝敗如何,招式如何。
因為雲之介,他竟成了那些人的談資,或同情,或取笑,實在讓人火大。
他又不能對雲之介動手,畢竟人家沒有逾矩的行為,隻是一直跟著,然後傻笑。
一直....轟都轟不走的那種。
更不能容忍的是,他爹對此熟視無睹,甚至大開方便之門,讓雲之介隨便出入府中。
祝焱舟想到這兒,狠狠地瞪了一眼雲之介,剛想說什麼,身形突然定住了,他木木地看著對麵牆上越來越大的影子,不用否認,這時他一定被某隻妖獸的身體籠罩了。
他一個遁法,脫離影子,退到牆角,剛想迎敵,卻見那大塊頭的棕象熊,兩隻掌子一撈,接住被他拋掉的斷臂,嗷嗷嗚嗚,很是歡喜。
隨後他又木然地看著那傻子急急地去搶斷臂,“生,生的。”
棕象熊沒有理她,甚至背過身子去,隻留下寬闊厚實的背影。
雲之介大概是真急了,一腳踹向棕象熊的後腿。
當下棕象熊嗷嗚一聲慘叫跪地。
祝焱抖了一下,他貌似聽到了骨頭斷裂的聲音。
告訴我那隻妖獸真的是百年啊百年,堪比先天修士的百年妖獸啊!
同是先天的他決定閉嘴。
重新拿回斷臂的雲之介舒心了,一邊傻笑著,一邊烤,棕象熊委屈地趴在一邊,潤濕的大黑眼珠一會兒看看火堆,一會兒看看雲之介,讓人心酸。
如果她們烤的不是人臂,祝焱想,也許會更好一點。
他現在一點也不想理會畜生和傻子。鬼知道這倆貨是怎麼回事!
如果這地方真闖進來一個外人,恐怕會有些麻煩。他怎麼會像雲之介一樣心大得空無一物,一點也不在意周圍安全!
祝焱摸著潮濕陰冷的洞壁往前走,空氣中散著一絲血腥味,確認前方無人後,他快步過去,發現那邊有一些打鬥痕跡,其中一塊洞壁的血最多,他猜測是那個外來人被砍掉手臂時噴灑出來的。
周圍沒有屍體,那人可能是逃了。
一個傷患,能被雲之介打敗的話,應是先天之下。祝焱鬆了口氣,宵小之輩,不足為慮。
那邊錢染悠閒地跟著白色蛾子,順利地在一間墓室裡找到了一株靈樹,上麵的果子剛好成熟,除了幾個陷阱,倒也沒碰到什麼危險。
“染少爺,多虧了你啊,才能找到這千年份的上品靈果。”
“可惜上麵規定不能斷了將來的收獲,否則真想把這棵樹搬走。”
“還是你厲害,咱那祝少爺...哈哈哈。”
錢染摸了摸下巴,倒也沒謙虛,“祝焱實力比我強,但能力不好說。”
話裡的揶揄任誰都聽得出來,幾人心照不宣地笑了,又聽錢染道,“好了,彆浪費時間,我們也去找找傳說中的機關室,興許運氣來了,擋也擋不住。”
少年們意氣風發地朝著幽暗的前方探索,絲毫不知道他們中已經少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