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石室被參造惡源之填滿,將湛長風連同她的森羅地獄欺壓到了角落。
龐大的參造惡源之聚集在一起就形成了孽力,如果業力是為了清除一切罪孽,孽力就是為了喚醒一切罪業,叫有罪業在身的生靈魂飛魄散或墮為邪魔。
此時它還沒落到自己身上,她就已有了深深的忌憚,身上的罪業蠢蠢欲動,仿佛即將被勾出來了。
“因果中人,善惡常在,善是道,惡自然也是道,何不順道而行。”
湛長風著實懶得理會此等妄言,她以地獄神力極力阻擋著侵蝕而來的參造惡源之,暗裡捏了捏傳送石,可惜這裡有空間隔絕,唯一準備的後手失效了。
她觀察著這處地方,神威如此之重,理當不會存在參造惡源之,邪惡之徒更不會拿它當據點,事出反常必有妖。
“善惡之道太小。”湛長風的應話讓他興奮了,“何道為大?”
“條條皆大,但正如你所說,因果中人,善惡常在,修道者終其一生,不是在追求跳出因果嗎,固執善惡,不如斬去善惡,修其神性,同至公大道而行。”湛長風說著,想到了能同時修佛力和參造惡源之的神秘存在,緊接著,她感覺到參造惡源之的攻擊性沒那麼強了。
這麵容模糊不清的神識化身似乎心情很好,“世上本無善惡,有了生靈才推出善惡之說,可生靈規定的善惡,就是真正的善惡嗎?”
“你想說什麼?”
“嗬嗬。”他道,“人說,殺無辜是為惡,妖說,吃人是天經地義,人指妖惡,妖就真的是惡了嗎?”
“孽靈為惡源,它經過的地方,心性差者入魔墮邪,可這就是它存在的緣由.價值.意義,眾生厭惡它,恨不得誅滅它,不是因為它為惡,是因為它威脅到了自身。”
“不提人妖孽靈,單講在一個野蠻聚落,他們認為活人祭祀.群婚是對的,你非要以自身的觀念,判定他們惡意謀害.聚眾**嗎”
“與其將善惡當做確定規則.道德的依據,不如說生存決定了絕大部分規則.道德的誕生。”他笑道,“但在生存基礎之上的規則.道德,不足以成為客觀判斷。”
不怕邪魔發瘋,就怕邪魔跟你論道。
湛長風定了定神,卻也發現他表麵縈繞著惡念,內中卻透著一種純粹,某個想法在心裡成型,她試探道,“所以你認為噬天族吞噬萬物生靈.邪靈殺人性命.孽靈布惡都是理所應當的?”
“難道不是嗎,若他們不該存於世,怎會出現呢。”
湛長風不能否認這點,“善惡.光暗.損滿.生死.....它們一同出現時,就已決定這些對立的兩麵不可分割了,即使生靈再偏向善.光.滿.生,惡.暗.損.死也不會增減分毫,一切存在即合理。”
“深得我意。”他仿佛發現了寶藏,飄近道,“何不與我同道。”
“有智的生靈終究是自私的,上有:道說今日,我命由我不由天,此生隻為長生行,佛講死後,不入地獄不做鬼,清清白白人世間。下有各個種族.各個區域.各個天道下不同的是非觀.善惡觀,以及據此建立的不同法度,就像你說的,這些法度的產生,就是為了各自的生存。”
“但!”湛長風眸藏寒光,“世間的法,亦有部分應著天道報應,你插手因果,推動劫數,終究會自食其果。”
這縷神識不怒反笑,“你了解天道意誌嗎,天道意誌認為該更迭了,因果才會動起來,我這叫順天而行,此刻,我才是善。”
湛長風一瞬就想到,天地難道在借他醞釀大劫?
然她又極快否認了,“天道意誌沒有認為一說,因果失衡才會造成大劫,拋去種種,我生而為人,踏入道途,就容不得邪佞在眼皮子底下蹦跳。”
“那可真是遺憾,也許隻有將你墮魔了,你才能站在我這邊。”他的聲音陡然一沉,參造惡源之瘋狂撲向湛長風,短短一兩息就將湛長風的地獄神力削弱了七成,業報大動。
湛長風胸中鈍痛,神魂被蒙上了窒息感,嗬斥了想要出來的白狐,施展兵甲圖騰,鎧甲頭盔將她全副武裝了起來。
“省點力氣,束手就擒吧,這裡可有孽靈花了三千年積累起來的惡源,少是少了點,卻也足夠為你一個神通境換上一副惡靈之軀了。”
湛長風咬牙堅持著,臉色因為神力的大量消耗而煞白,“你和它怎麼會在神之地,莫不是早早知道我會來,故意在此設計我的?”
他放肆大笑,“你實在是......”
黑影倏忽閃逝,他驚然看去,隻見一片衣角消失在井邊,這人竟頂著參造惡源之跳了進去!
他的笑容逐漸詭譎,眼底儘是冷光,實在是聰明,自找死路的聰明。
這口井就像無底洞一樣,填滿了參造惡源之,護體的神力在漫長的下墜中消耗殆儘,她又立馬以元力.純陰力.魂力護身,體內的力量在惡源的壓迫中飛快流逝,一絲帶著孽力的參造惡源之落到她的身上,皮膚龜裂,孽火自內擢升,如地麵開裂,底下岩漿噴湧出來。
她極力穩住顫動的靈台,跳井前開啟的虛無之眼也被閉合,用以減少精力消耗。
孽火在她身中燃燒,血肉不可逆地崩壞,她用全部力量保護神魂,如同黑暗中的火蓮般墜去。
山海界望君山
魂殿守衛視線移向那一排排命魂燈,表情僵起,大驚失色,連忙朝外傳音,倏忽間三道人影先後進殿,肅殺之意剪滅了滿室清冷。
代表湛長風的那盞命魂燈火光將熄,連燈身都裂開了縫!
短暫的沉默後,斂微問,“你那邊還是聯係不到她嗎?”
“自她說過一聲馬上要去大天世界就聯係不到了,我詢問了諸天寶鑒中的管事,大天世界與外麵隔絕,確實會聯係不上,她現在應該還在大天世界中。”
餘笙凝重且無力,距離太遠,她們著急也於事無補,“已經失去大半疆土,連族長也要凶多吉少了?”
巫非魚轉身,冷冷道,“等人死了再通知我。”
嘩,身化無數隻幽藍之蝶蹁躚離去。
沒多時,一方山門就傳來了打殺聲。
“你且去吧,我無事,在這裡候著。”斂微在殿中蒲團上盤坐下來,閉目不語。
餘笙看了眼上麵的命魂燈,掩下擔憂。
望君山中有四季,峰上總是白雪紛揚,終年不化,餘笙走出魂殿時,原多細雪飄飛的午時竟揚起了鵝毛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