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候,殷承玉沒再叱責他不聽命令私自行事,隻頷首道:“留幾個活口。”又朝後頭看了一眼,叮囑:“彆叫萬有良跑了。”
“是。”
薛恕扔掉手中卷刃的刀,將馬車壁上插著的重刀拔了出來。
他目光在人群裡搜尋,待鎖定了那擲刀的海寇之後,便揮著刀步步逼近——
那海寇還未意識到危險,就已被薛恕取了項上人頭。
薛恕提著刀,彎腰將骨碌碌滾到一旁的人頭提起來,眼神陰鷙地往後方去尋萬有良。
萬有良此時正驚疑不定,他隱約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
他們安排的這波海寇,自然不是和薛恕所說,僅僅是想要嚇一嚇太子。他們還想讓太子吃點苦頭,不得不離開天津衛。
按照約定,這會兒薛恕確實也該來救駕了,可他聽著前方激烈的喊殺聲,總覺得不對。
薛恕應該就是殺幾個人做做樣子,之後鬆鬆手讓人跑了才對。怎麼這會兒聽動靜像是動了真格?
萬有良有心想下去看看,又怕那些海寇不慎傷了自己,就在他猶豫之時,外頭忽然響起幾聲痛呼聲,萬有良一驚,猛然掀開轎簾,就看見了薛恕。
四個轎夫已然倒地,薛恕用刀尖挑著海寇的人頭朝他笑:“萬大人。”
萬有良強作鎮定地看著他,一張臉卻隱隱發白:“薛監官,你、你這是……”
薛恕卻並不解釋,一刀紮在他腿上換來一聲殺豬般的嚎叫後,便抬手將人從轎子裡拖了出來,扔給身旁的下屬:“帶回去。”
這場以多對少的戰鬥很快就平息,海寇留了十來個活口,餘下當場格殺。
趙霖帶人清理屍體和街道,殷承玉則聽薛恕彙報戰況。
“已經派人探過,海寇來襲是假的,兩艘五百料戰船在海麵上轉了一圈,又走了。”薛恕道。
“看來關海山與海寇牽連甚深。”殷承玉蹙起眉,目光無意掃過一側的巷子時,意外發現了個小小的身影。
他止住了話語,遲疑道:“那是不是個孩子?”
那巷子就在殷承玉斜對麵,距離方才廝殺過的街道隻有一步距離,若還是個孩子的話,恐怕是被廝殺的血腥場麵嚇到了。
想到四處奔逃的百姓,殷承玉動了些惻隱之心,起身上前去查看,發現竟真是個瘦弱的男孩:“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孩子。”他歎了口氣,扭頭對薛恕道:“命人將他暫時帶回官衙安置吧,若是尋不到家人,就送去善——”
話還未說完,就聽薛恕忽然喊了一聲“小心”,接著猛然將他推開,一腳將那孩子踹了出去。
殷承玉捂著劃傷的手臂,愕然看向那孩子,就見對方趴在地上,匕首掉在一旁,扭頭凶狠地瞪著他,臉上哪有半點孩童的天真?
薛恕上前,掐著那孩子的脖子將人拎了起來。
那孩子不過十歲出頭的年紀,小雞崽一樣在他手中掙動,很快便因為呼吸困難翻起了白眼。
“薛恕!”
殷承玉擰著眉,到底還是出聲阻止了:“罷了,這麼大點的孩子,多半是受人指使,暫時將人關起來吧,”
薛恕回頭看他,一雙眼黑沉沉的,但最後還是聽話鬆了手,將人扔給了趕來的護衛。
他大步走向殷承玉,低頭檢查他的傷口,見沒傷太深,打成結的眉頭才鬆了些,隻聲音啞得厲害:“我先給殿下包紮,得趕緊回官衙請大夫。”
說完,自懷裡拿出帕子,小心翼翼地替他包紮傷口。
殷承玉看他滿臉寫著懊惱,到底還是開口道:“一點小傷罷了,不妨事。孤早就聽聞有些海寇會專門收養孤兒,利用這些孩童混入城中打探消息,沒想到今日也遇到了。”
這些海寇不隻是在海上橫行,竟已經逐漸滲到沿海州府了。
若是長此以往,恐怕更難拔除。
殷承玉心中憂慮,卻也隻能暫且按下。
*
因著殷承玉意外遇襲,一行人立即趕回了官衙。
趙霖留下善後安撫百姓,薛恕則將犯人送去大牢,分開扣押審訊。
唯有殷承玉,被鄭多寶三催四催地請到了官衙臨時辟出來的廂房裡休息,又請了大夫來看傷。
“一點小傷罷了。”
薛恕發現得及時,那孩子也不是專業殺手,匕首隻是在他小手臂劃了道淺淺口子。
“流了這麼多血,這麼能是小傷?”鄭多寶卻不放心,小心翼翼替他將染了血的帕子解開,催著大夫趕緊看看。
殷承玉實在不想聽他嘮叨,隻能支著胳膊由著大夫處理傷口。目光百無聊賴地落在一旁。
“那帕子撿起來給孤看看。”殷承玉忽而注意到扔在盆中的帕子,目光微動。
鄭多寶不明所以,將染了血的帕子撿起來,又體貼地展開方便他看清。
殷承玉仔細看向帕子的邊角處,果然找到了熟悉的暗紋。他又叫鄭多寶拿了自己平時用的帕子來比對,兩方帕子放在一起,連暗紋都一模一樣。
——這是織造局根據他的喜好特供的帕子。
薛恕那兒怎麼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