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承玉出了門,嘴角還翹著。
想到他隨意一個動作便能叫薛恕呼吸急促難以自抑,便覺得心裡痛快極了。
上一世時薛恕可沒這般好拿捏。他本就擅忍,去了勢更是連唯一弱點都沒了,每每都是他沉溺在對方製造旋渦之中,而始作俑者卻始終麵色平靜,連呼吸都不曾亂過一分。
清醒之後,便尤為叫人屈辱。
如今他掌握先機,境況顛倒,不過一句話一個動作就能叫薛恕亂了心神,也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果然人一旦有了弱點,就容易拿捏了。
殷承玉心情愉悅地命人備車,出了官衙去尋肖同光。
肖同光尚在城門口收尾,海寇已經儘數拿下,分批押往大牢。那停留在碼頭五艘海船以及岸邊貨物則由肖同光人接收盤點。
殷承玉抵達時,肖同光正圍著幾個箱子不住打轉,滿臉都是喜色。瞧見他過來,更是連忙迎上來,神情要多熱切有多熱切。
“繳獲了何物,肖指揮使這麼高興?”
“殿下來看。”肖同光搓了搓手,將其中一個箱子掀開展示。即便已經看過了,再看到這箱子裡一把把泛著冷鐵微光鳥銃時,他還是忍不住吸了口氣:“全是鳥銃,一共十箱,約莫有千餘數。”
“西洋來?”殷承玉俯身拿起一把仔細查看,發現這鳥銃與大燕官製鳥銃有些許差彆。
他端起鳥銃,熟練地裝藥填彈點火,之後側臉貼近銃托,從準星瞄準了百步之外大樹,扣下了扳機。
鉛彈射出,精準擊中樹乾。衝擊力之巨大,使得粗壯大樹微微晃動,樹葉落了滿地。
“比兵仗局製造鳥銃射速還要快些,威力也更大。”殷承玉道:“這夥海寇竟能弄到這樣好東西,難怪著急登岸。”
大燕兵仗局亦有製造鳥銃,但鳥銃製作工藝複雜,銃管更需要精鐵打造,這些年下來,也隻有宮中禁軍裝備了萬餘把。禁軍之外軍隊,隻零星分得幾把罷了。
也難怪肖同光如此激動。
“按照慣例,海上繳獲贓物,可由衛所自行分配。”肖同光又搓了搓手,滿含期待地看著殷承玉:“殿下您看這……怎麼分?”
這可是上千把鳥銃,還都是繳獲賊贓,若不是礙著太子在這兒,他恐怕當場就要卷著賊贓回廣寧衛去。
殷承玉瞧他一眼,念著他幫了大忙份上,到底沒有吊他胃口:“肖指揮使辛苦跑了一趟,兩百鳥銃便做謝禮。”
肖同光嘶了聲,覺得有點少。
正欲討價還價時,就聽殷承玉道:“這五艘海船也得處理了……”
他連忙接口道:“天津衛位於遼東山東中間,素來少有戰事,倒是廣寧衛每年迎擊海寇損耗巨大,正缺戰船。”
要不怎麼說無本買賣最賺呢,這夥海寇規模不算大,但裝備卻比正規軍隊還要好。這幾年國庫空虛,軍費一而再再而三地削減,即便像廣寧衛這樣居險要之地衛所也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那三艘貨船倒是不緊要,可兩艘五百料戰船卻是相當紮實。完全可以收歸軍用,如此就又可以省下一筆買船費用。
相比之下,鳥銃倒是不那麼重要了。
兩人達成共識,默契將賊贓分割完畢。海船、兩百鳥銃歸肖同光,餘下鳥銃與貨物則歸殷承玉。
這些贓物沒有過明路,也就不用上賬,完全是進了殷承玉腰包。
殷承玉心情大好,喚了趙霖過來收繳貨物後,便與同樣心情爽快肖同光相約回了官衙小酌。
*
翌日清晨,肖同光便帶著自己人手,直接乘坐收繳海船返回廣寧衛。
殷承玉去送了他一程,自碼頭回來後,便打算順道去瞧瞧薛恕。
行到半路時,卻見鄭多寶捧著一封信急急忙忙追上來,喘著氣道:“殿下,京裡來信了,皇後娘娘親筆。”
這個時候來信……殷承玉心裡一動,拆開信件一目十行掃過,臉上就露出笑意來。
虞皇後在信中說,她已於三月初三平安分娩,正如殷承玉所說一般,是個男孩兒。
洗三禮之後,隆豐帝賜名殷承岄。
一切都已經和上一世不同。
母後平安分娩,殷承岄足月出生,母子二人皆是平安康健。
等他將天津衛案子審理清楚回京時,或許還能趕上殷承岄滿月宴。
將信交給鄭多寶收好,殷承玉眉眼含笑,語氣輕快:“中宮大喜,都賞。”
鄭多寶“誒”了一聲,也是滿臉喜色。
他收好了信,便下去安排賞賜去了。主子有喜,下頭伺候人也都跟著沾光。
雙喜臨門,殷承玉心情大好,去看薛恕時,眼裡還含著笑,同他說話時,連語氣都比以往柔和兩分。
反倒是薛恕,因昨晚殷承玉惹了火便抽身走人,他不得紓解,輾轉一.夜未眠。此時眼下帶著濃鬱青色,眼底有紅血絲浮起,看向殷承玉目光也比從前更加熱切。
像久饑野獸盯著吊在陷阱之上獵物,蠢蠢欲動,卻又在僅有理智警醒下,不得不克製守禮。
他放在身側手攥緊又鬆開,鬆開複又攥緊,極力克製著想要逾矩念頭,隻拿一雙黑沉沉眼睛緊盯著殷承玉,將他從頭到腳掃過一遍又一遍,
殷承玉對此心知肚明,隻作未覺。
直到不緊不慢地喝完一盞茶,感覺薛恕再盯下去,都要將他衣裳灼出窟窿來了,方才迎上他視線,勾著唇道:“你盯著孤看了半日,可看出什麼來了?”
“殿下好看。”薛恕眼神並未閃躲,回答他問話時也一如既往地坦誠。
他直白坦率再度取悅了殷承玉。
——薛恕這張慣會陰陽怪氣紮人肺管子嘴,如今竟也會說討喜話了。
殷承玉傾身往前,拉近了兩人間距離。他挑起眉梢,瀲灩眼底映出薛恕影子,刻意壓低聲音帶著點勾人心魄啞:“孤是問你,你看著孤時,這裡都轉著些什麼念頭?”
他伸出手,指尖描繪過薛恕眉眼,最後在他胸口停住,輕輕點了點。
薛恕目光不由自主追隨他跳躍指尖,嗓音因緊繃變得低沉厚重:“說了殿下會生氣。”
他心裡、腦子裡,盤旋著無數以下犯上、大逆不道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