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慈光眼中蕩開淺淺情緒,又儘數被垂下的眼睫遮擋。
“我信太子殿下。”他微垂著頭,依然是恭順柔弱的模樣,但脊背卻挺得很直:“但我身為皇室之人,對此早有覺悟。圍場如戰場,局勢多變,便是殿下未能取勝,我也不會心有怨憤。”
他頓了下,複抬起眼來,鄭重行了一禮:“若真免不了和親命運,我會先行自裁。隻求殿下能看顧我母妃。”
他處事素來悲觀,即便殷承玉已許了他一個光明的未來,可他還是忍不住想,萬一呢?
總得替母妃安排好後路。
殷承玉歎息一聲,知曉這時候無論怎麼說,他都未必能完全放心,還是應了下來。
臨走前,他瞧著舉手投足間儀態分毫不差的殷慈光,還是問道:“皇長姐可曾想過,有朝一日不再為這身份所困?”
殷慈光愣了下,眉眼間籠著淺淡的愁緒:“欺君之罪,我擔得,母妃卻不可。她為了我,已吃了許多苦。”
誰不想堂堂正正地活著呢?
隻是對他與母妃來說,活著都已經如此艱難,再不敢再奢求其他。
殷承玉想說,若是他願意,自己或許有辦法助他。隆豐帝篤信神佛,他信任的紫垣真人又是殷承玉安插的人。若是殷慈光想恢複身份,讓紫垣真人運作一番,或可不被降罪。
但就是他也無法保證,隆豐帝一定不會降罪。
若是殷慈光隻有一人,或可一試。但若再加上容妃,他多少理解殷慈光的顧慮。
因此便也按下不提,沒有再多勸。
殷慈光送他到門口,瞧著他的背影,久久未曾挪動。
許久,他才折返回去。
容妃擦乾了眼淚迎上來,帶著些期許問:“太子殿下尋你可是為了和親一事?”
“嗯。”殷慈光拍了拍她的背,扶著她坐下,動作輕柔地拿出帕子替她將未乾的淚痕擦拭乾淨:“母妃彆擔心,太子殿下會助我們的。”
*
從殷慈光那兒離開,殷承玉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剛至院中,便聽到錚錚之聲。他穿過垂花門,便瞧見一側的演武場上,薛恕與趙霖正在切磋。
眼下數九寒冬,兩人卻隻穿了一身單衣對陣。
薛恕手握長刀,眉目覆了霜雪,更添幾分凜冽。他的招式都是野路子,乃是是市井間摸爬滾打自行領悟的,招招都是狠手。而趙霖是錦衣衛出身,再正統不過。一招一式板板正正,並不帶什麼殺氣。
招式往來之間,到底是薛恕更勝一籌。
殷承玉揣著手瞧了一會兒,見他們一時半會兒分不出勝負,便往書房行去。
薛恕餘光瞥見,眼神一沉,動作越發淩厲起來。
先前趙霖還隻是稍落下風,但在薛恕氣勢一變之後,明顯有了敗相。
薛恕心中急切,動作並不留情,他一記虛晃之後,刀背便架在了趙霖脖子上,提前結束了這場比鬥。
趙霖正想誇他兩句,就見薛恕將刀扔在地上,從小太監手中拿出衣服,匆匆追隨在太子身後而去。
他看了一眼,在心裡感慨薛公公待殿下可真是忠心耿耿,明明如此得殿下寵信,卻半點不恃寵而驕,殿下在行宮裡的大小事情都是他親力親為。
此時親力親為的薛公公剛進了書房。
伺候的小太監見他進來,便躬身退了出去,還帶上了書房門,以免風雪灌入。
殷承玉正在提筆在圍場輿圖上勾畫,聽見腳步聲便知是他,也並未抬頭。
薛恕繞至殷承玉身後,瞧著他的背影,還未完全發泄出去的戾氣又不受控製地湧了出來。
從宴上烏珠公主主動示愛開始,他心底的猛獸就叫囂著,殺意凜冽。
不管是前世今生,覬覦殷承玉的人都太多。
他想將那些覬覦者統統殺了,卻又覺得不夠。引起嫉妒的源頭尚好端端地坐在這兒。
九重天上的神祇,永遠不乏朝拜者。
隻有將人藏起來,不叫人窺見半分,才能杜絕那些讓人生厭的目光與言語。
將他藏起來,藏在隻有自己才知道的地方。
將他的喜怒哀樂掌控在手中,讓他永遠隻為自己歡笑哭泣。
像上一世那樣,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好。
他可以儘情地擁抱他,主導他的七情六欲。
無數的念頭蠱惑著薛恕,讓他麵上神色越來越陰沉。他緩緩俯下身,舌尖舔過略乾燥的唇,雙臂撐在圈椅扶手上,形成一個將人圈在懷裡的占有姿勢。
溫熱的唇貼著那隻白皙漂亮的耳朵,薛恕沙啞著聲音問:“殿下覺得烏珠公主如何?”
在殷承玉看不到的角度,他嘴角勾起冰冷的笑容。
如同毒蛇藏身草叢裡,蛇首高高昂起,隻等一個答案,下一瞬便會向一無所知的獵物發起進攻。
作者有話要說:大狗勾:老婆果然還是關起來好。
大狗勾;逐漸變態.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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