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齡掀開車簾,露出臉來,將樊虎的令牌拿出來示意,對那攔路的魁梧漢子道:“蔣小兄弟,樊寨主有些急事托我出城去辦,還請開個門。”
他口中的“蔣小兄弟”正是樊虎的義子,十分得樊虎信任,與周知齡也算相熟。
對方對樊虎與周知齡密謀之事並不知曉,但他時常見周知齡與樊虎在寨中議事,因此並未生疑,隻掀起馬車檢查了內裡後,便命人開了城門一側的小門,將馬車放了過去。
一行人順利出了府城,此時外頭的天色已經隱隱約約泛起了魚肚白。
離了府城十裡之後,眾人便棄了馬車,將拉車的馬匹卸下來,一人一匹馬,快馬趕往鳳凰山。
巧的是行到半途時,一行人正與往府城趕的東廠探子撞上。
對方看見殷承玉一行愣了一下,立即下馬行禮,接著想起應紅雪的提醒,道:“府城可出了事?我們攻上鳳凰山後,發現寨中隻餘下四五百人,其餘人不知去向。”
薛恕點頭,卻並未多說,隻道:“前頭帶路,先去鳳凰山再議。”
待幾人趕到鳳凰山時,天色已經大亮。
應紅雪正著人清點藏在石窟中的糧食,聽聞消息後出來,瞧見風.塵仆仆的幾人,神色就沉了下來:“果然是調虎離山之計?”
殷承玉微微頷首,又看向周知齡道:“私兵平日養在何處?彼此之間可有緊急聯絡之法?”
周知齡指著囤糧的石窟道:“就在這石窟裡麵,這石窟乃是天然形成,後來又被擴建,外頭看著不深,實則裡麵彎彎繞繞有許多石洞與出口。那些私兵就藏身其中。”
“至於聯絡之法……從前是有定下過緊急聯絡的法子,若是寨中人外出‘抓羊’,而山上出了事,就會以三道紅色煙花示警,外出的寨眾會儘快趕回來。”他遲疑了下,才道:“但草民沒見用過,也不確定是否有用。”
殷承玉道:“試一試也無妨,不過還得等一等嶽州那邊的消息。”
若是能放煙花將人給騙回來,就省了許多功夫。就算不行,等嶽州衛的援兵到了,他們要拿回府城,也總有一場仗要打的。
嶽州衛的人馬在黃昏時分趕到。
嶽州衛指揮使看到了太子印信後,親自點了五千兵馬來援。
殷承玉得了消息後,便令人放了三道紅色煙花。
此時天色已晚,暮色低垂,三道紅色的煙花同時在鳳凰山上空炸開,醒目不已。
府城這邊的山匪瞧見了那一點紅色,立即便亂了陣腳。
他們已經挨家挨戶搜了一日一夜,不僅沒找到寨主要找的人,甚至還折損了不少人手——府衙的官兵在反應過來之後,便開始反抗了。
混戰之中雙方各有損傷。
這些名為山匪實為私兵的兵馬,雖然占據了人數優勢,作戰也比散亂的山匪們更勇猛些,但說到底還是一群並未經過真刀實槍的烏合之眾。
一開始有小頭目指揮,他們還能聽命行事。但樊虎忽然失去了聯係後,小頭目也亂了陣腳,急著到處尋找樊虎的下落,根本顧不上手底下的人。這些兵卒泄了士氣,便開始心生退意。
如今撤退的煙花亮起,士氣頓時大跌。
樊虎的義子蔣康與其他幾個頭目聚在一起議事,商量退還是留。
蔣康不願違背樊虎的意願,仍想繼續找人。而且他未曾找到義父下落,也有些擔憂出了什麼意外。
但其餘幾人卻更擔心寨子的情況。鳳凰山是他們的老巢,若是寨子出了事,那他們辛辛苦苦劫來的那些糧食以及數年的經營,豈不是都白費了?
最後結果是少數服從多數,撤兵回鳳凰山。
幾千山匪如同蝗蟲,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隻留下滿城狼藉。
*
“報!山匪已經撤出了府城,快到鳳凰山下了。”前去查探敵情的斥候匆匆來報。
“指揮使那邊可都埋伏好了?”殷承玉問。
“都埋伏好了,隻等這些山匪一上山,就準備包餃子。”
嶽州衛的兵馬並未上山,而是埋伏在了山腳以及半山腰處。而山上的人馬則要配合唱一出空城計,隻等山匪上了山,前後夾擊將他們殲了。
這一仗賀山與薛恕領兵。
殷承玉與應紅雪坐於中堂等待消息。
從廝殺開始到結束,用了兩個時辰。
除了樊虎義子奮勇頑抗不肯投降之後,其餘殘軍敗將看到大勢已去之後,便棄刃投降。
一切塵埃落定時,已經半夜過去。
寨中燈火通明,安置俘虜,押運糧食,甚至一鼓作氣剿滅望沱嶺其他山匪等等,諸多事情都需要人去做。
賀山帶兵往其他山頭去剿匪,嶽州衛指揮使帶人馬押送糧食回了府城,應紅雪則帶人正在清點寨中的財物以及俘虜人數。
等殷承玉一樁樁安置下去時,天已然又亮了。
他麵上掛著濃重的疲憊,即便一盞盞濃茶入喉,仍然疲乏得厲害。薛恕審完了幾個頭目後前來彙報,就瞧見他眼下濃重的青黑。他蹙了眉,到了嘴邊的話也改了口:“方才臣巡視寨子時,在後山發現了一眼溫泉,殿下大病初愈,不宜太過操勞,不如去泡泡溫泉解解乏?”
殷承玉不是個重享受之人,但眼下確實是累得厲害了,加上天氣嚴寒,身上也一陣陣發冷。他遲疑了一下,想著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便點了頭。
薛恕立即命人準備擋風的屏風與一應衣物用具,去了後山的溫泉。
後山那眼溫泉是處野山泉,並未被開鑿出來,泉水自然衝刷形成的池子也不過四五尺寬,不算寬敞,但在這嚴寒的冬日裡,處處都是未化的積雪,有這麼一處冒著騰騰熱氣的溫泉暖身解乏也是極好的。
薛恕叫人將屏風擺在溫泉四周,擋住吹來的寒風,又將茶水與飯菜放在托盤上,溫在池水中。之後屏退了伺候的下人,方才緩聲道:“臣伺候殿下入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