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大明宮,早朝。
禦史鐘東升對著司正嚴巡就開噴:“嚴司正還真是‘忠心耿耿’,這無禦醫看過,無人嘗試過,無人見過的藥方煉成的三無丹藥也敢送於禦前?”
“嚴某的忠心何須鐘禦史您來蓋章?聖上相信巡是忠心的就夠了。聖上親賜臣‘忠心不二’四個字,臣不勝感激!”嚴巡避重就輕地答道。這“三無產品”的帽子,他還真就摘不掉。解釋就是欲蓋彌彰,分外無力,不如不解釋。
“避重就輕,嚴司正好本事。還請嚴司正正麵回答。所謂的長生不老丹,哪位禦醫驗過?哪位嘗試過?哪位見過藥方?”鐘禦史他乾的就是噴人的活,捉人言語漏洞是他的職業必備技能。
“鐘禦史真是雙標得很。鐘禦史不也也沒回答嚴某的問題嗎?您是否在質疑聖上?是否認為您比聖上看人更準?”不回答,不承認,不麵對,嚴巡秉持著三不原則,沒辦法,誰讓他進獻的長生不老丹是“三無產品”呢。
“鐘某身為大周臣子,豈有質疑君主之理?聖上說你嚴巡忠心不二,那你嚴巡就忠心不二吧。”
“既然我忠心不二,我又豈會害聖上呢?”嚴巡到問道,這一次他還是秉持著三不原則。
鐘禦史冷冷一笑:“鐘某還真是第一次發現嚴司正的口才竟是這般好。”
朱鴻閉著眼睛聽著,越聽眉頭是越緊。
他突然睜開了眼,給了大理寺少卿梅今一個眼神。
得到指令的梅今出列。
“嚴司正,我又幾個問題想問。不知嚴司正可否解惑?”
“當然,我知道的都能告訴梅少卿。”我不回答的那就是我不知道,我有權利有所保留。
“聽說長生不老丹是由一位名為長春子的高人所煉?”
“是。”多說多錯,少說少錯,所以嚴巡選擇言簡意賅。
“長春子道長可有交代嚴司正盒子不能打開?”
這話他怎麼答?他跟聖上說的時候,是說不能泄露盒內清氣,是以從未打開過。
他不能說盒子可以打開。
他也不能說盒子是他自我感覺擔心清氣泄露。他誰啊?他就一普通人,可信度太低。
那就隻剩一條路,盒子不能打開當然是長春子囑咐的。
感覺是圈套,但又不能不答。
“是。”
梅今笑了:“善。請問嚴司正,盒子是否經手除了您與長春子道長之外的第三人。”
嚴巡有些遲疑,要說這第三人肯定是的,萬一她接著問第三人是誰呢?順藤摸瓜,那不就暴露了嗎。
“是。”從此刻起,盒子就再沒經過第三人手了,就他和長春子道長接觸過。
“大善。嚴司正是聖上親批的‘忠心不二’,梅今不敢質疑。但是這位長春子道長的來曆,我卻要質疑一番。據我所知入了道籍的所有人中就沒有一個叫長春子的,不知嚴司正做何解啊?”
“這……”嚴巡是一邊冥思苦想,一邊暗恨布局人也太不仔細了。
猴子的救兵在哪裡?
猴子的救兵在這裡。在某位幕後黑手的示意下,通議大夫崔衢出列支援嚴巡。
“真正的高人又豈是入世之輩,前晉衝虛子道長便是最好的例子,朱雀之變前,那就是查無此人。高人居於山野之間,又豈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揣測的?”
“笑話,拿前晉的事來解今朝,崔大夫可是思晉了?也難怪,畢竟前晉,崔氏出了五名皇後,三名皇太後,那可真是風光無限啊!思晉,不稀奇,不稀奇!”張東升發動了致命一擊。
前朝的前朝可提,但是前朝不可提,犯忌諱!
此言一處,崔衢先是跪下向呂琤請罪,表忠心:“聖上,臣與崔氏的忠心日月可鑒,晉哀帝殘暴不仁,荒淫無度,酒池肉林,醉生夢死以至赤地千裡,易子而食,民不聊生。臣及崔氏絕無思前朝之心呐!請聖上明鑒!”
呂琤表示,這戲越發精彩了,舒坦!
“朕知曉了,卿可繼續。”呂琤隻說自己知道了,也沒說,信還是不信。她讓崔衢繼續表演,這戲可不能在一半卡著,繼續唱下去,讓她看一看,有誰是“忠心不二”,有誰信“長生不老”,又有誰站在嚴巡和長春子背後背書。
聖上信還是沒信,崔衢不知道。但重要的是聖上不追究的表態。
“國有國法,尤其是今朝有今朝的法。太祖令天下佛道兩門,分彆入佛籍和道籍。不入籍者,按大周律,皆為假道士,假和尚,皆為招搖行騙者。按律當黥麵,獄押五年。”身為大理少卿怎麼能不知法呢?應用上,必須應用上。
“請問嚴司正,贈你長生不老藥的長春子道長,或者說,招搖行騙的長春子,現在何處?”這一聲嗬斥,帶著十足嚴厲,像是在審訊犯人,恐嚇犯人使其主動招供。
梅今的這聲嗬斥猶如一道驚雷在嚴巡的腦子中回響。
嚴巡不由自主地說出了三個字:“不知道……”
但是很快他又回過神來,憤恨地盯著梅今看:“梅少卿,如此不留情麵,肆意汙蔑道門名聲,不知午夜夢回可能睡得安穩。”
擴大一下,長春子無名,道門總該有名了吧。
“某行得端坐的正,身正不怕影子斜,半夜自然不怕鬼敲門。我但是想問問,嚴司正昨晚睡得可還好?嚴司正今日得見天顏,心中可有愧?”
嚴巡努力睜大了眼睛,這下卻顯得黑眼圈越發明顯了:“我當然無愧於心。”
嚴巡:下克上,我有愧於聖上啊。如諸天神佛有靈,請見證所有罪過皆是我嚴巡一人所為,請將所有的罪過皆加於我一人之身,切勿攀牽!
梅今看著嚴巡苦撐的模樣嗤笑一聲,這般模樣,一看準有事,死鴨子嘴硬,何必呢?
一方不按倒一方,這爭吵是不會結束的。
從二對二到多對多,吵架升級。
呂琤看這戲越發熱鬨,笑容也是越發燦爛,她給了魏忠賢一個眼神,都記下來,小本本都記上,一個都不能少啊……
就在事態進一步要擴大之際,謝韞開口嗬斥道:“在大殿內吵吵嚷嚷,這就是你們的為臣之道嗎?”
一聲嗬斥,立竿見影。
對峙雙方立刻分開,作揖道:“謝相說的是,下官失禮。”
“臣等失禮,請聖上恕罪。”互噴雙方像極了排練過一樣,動作整齊劃一,聲音統一響亮。
“卿等無罪,都是為了朕好,不過是出發點不同才爭議了起來。有爭議那就解決爭議,理越辯越明,道越辯越清嘛。”呂琤極其大度地說道。
朕就是這麼寬容大度!守成之君必備品質——容人之量+1。
朱鴻立刻跟著附和道:“聖上所言極是,理越辯越明,道越辯越清。謝相不妨讓他們去爭辯,總能吵出個明理真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