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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下的路,向暖漸春,魚躍天藍。
從寒冬一直走到了春末。
炎夏已經漸漸有了雛形。
隊伍走過最後一片多雨的濕瘴之地,已漸漸離開繁華,走過關隘峽口,臨近封地。
突然間,放眼望去,都是漫天的沙塵,狂風席卷,沙塵層層疊疊,周圍所有的建築也覆上了厚厚的灰。
卻偏偏日頭高照,炎熱難耐,火卷著沙一般,從一個極端,到了另一個極端。
驛道上偶然有幾隻動物跑過,也快速從暴曬中縮卷到了樹蔭之下。
丫鬟掀開車簾,被迎麵撲過來的灰塵給嗆住,咳嗽起來:“主子,快到了。”
林之念掀開車簾,熱風終於找了縫隙,快速卷起嬌貴的車簾。
林之念便任由車簾這樣卷著,伸出手,感受著熱浪席卷而來的燥熱。
冬枯有些擔心:“夫人……這個地方真的行嗎?”她一路走來,越來越偏僻,現在更過分,周圍一個客棧都看不到,連驛路都走到了儘頭,下麵隻剩更難走的土路。
趕車的馬夫全身都蒙上了一層灰。
林之念翻轉著手臂卻十分喜歡,一年三熟之地,怎麼能不行。
秋平吐掉嘴裡的灰土,從馬上躍下,拱手:“夫人,接應我們的人已經到了。”
林之念慢慢收回手臂,一路上有各地不同的隊伍加入她們,今日接她們的是最後一批:“讓人過來。”
“是。”
一個年輕的少年跑了過來,恭敬地跪在馬車前麵見禮:“霍舟見過主子,主子安康萬福。”聲音洪亮。
林之念從車上下來。
熱風卷起了她的衣裙獵獵作響,一張臉暴露在風沙下卻與周圍的風沙格格不入。
少年悄悄抬頭,頓時愣了一下,但很快鎮定。
他見過夫人的畫像,但他一直以為,那是夫人年輕時的畫像,這麼多年過去了,夫人就算不是老太太,也該是比自己母親更年長的長者。
但,顯然不是。
霍舟頓時頭垂得更低,神色更加恭敬,他母親是紅樓的女子,生下他後,他也一直在紅樓討嫌。
他一直以為他以後會成為一個鬼龜公,可八歲那年,紅樓易主到夫人手裡,夫人不但為紅樓所有退下來的姑娘養老,還教養他們這些低賤的孩子讀書識字。<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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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對他們的意義,大於天,大於一切,他怎可隨意想夫人的年歲。
這次,他更是經過層層考核,來接替秋平大哥貼身保護夫人。如果不是趙意大哥突然顯於人前,這個位置他根本考不到。
他能來,多少人羨慕,又寄托了母親多少期望和叮囑,這是榮耀,是驕傲。
林之念看到跪在狂風中紋絲不動的少年,年少,太年少了,膚色因為常年暴曬呈黝黑色,但精神飽滿,剛剛的時候,露出雪白的牙,眼睛裡閃爍著明亮的光芒,一身正氣,又帶著未完全退去的朝氣。
看著就讓人喜歡三分:“起來,不用那些虛禮。”
不是虛禮,是他們所有丐溪樓人的心願,能跪到夫人麵前,多少人終其一生都沒有機會,怎是虛禮。
秋平踢了他一腳,讓他起來。
霍舟立即從地上起來,少年如青楊,身體板正,一身正氣。
秋平看著他不禁想到了以前的自己,哎,一轉眼他也在夫人身邊曆練五年,要外調了,不過:“你這一身土是怎麼回事,沙子裡滾了一圈?”
霍舟聞言,臉色漲紅,怎麼可能,他身上有土嗎?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站得太久了,夫人會不會覺得他不講究:“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