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天河港。
天空陰沉沉的,雲層壓得很低。
天河港北郊的一處墓園內,一家人正在進行最後的下葬儀式。
參加葬禮的人很多,白色的孝衣連成了一片,這是已逝生命在光武帝國所留下的最後色彩。
一口被漆成了純黑色的實木棺材正在緩緩落入坑內。
身穿深藍色粗布袍的一男一女站在墓前,男人臉上的皺紋很深,手裡捧著一本深藍色封皮的厚重書籍,另外一位則是有著一頭毛茸茸短發的少女,正是韓大福——
他們身上的藍布袍很舊但卻漿洗得很乾淨,以至於有些地方已經開始發白了。
等棺材落實後,一個很小很小的小男孩從人群中走出,他穿著白色的孝衣,頭上的白色布帽上彆著一個紅色的絨球。
小男孩的手裡捧著一個盛滿了某種藍紫色花瓣的花籃,他一步一步地走向了身穿藍布袍的兩人,由於身高原因,小男孩不得不仰起臉,將手裡的花籃高高舉過頭頂。
韓大福伸手接過花籃後,小男孩便“啪唧啪唧”地跑回了人群。
白皙的手掌輕輕探入花籃,從中捧出了一把花瓣,輕輕一揚手,花瓣便撒向了坑中的棺木。
輕盈的花瓣在空中不知為何飄落得很慢,最後在周圍人的視線中均勻地落了在黑色棺木表麵。
男人則翻開了手中的書籍,來到了特定的某一頁。
“萬福薩莉亞,
今日一位靈魂將要走向安眠。
向您感恩他的一切所思、所想、所遇、所見、所知、所悟、所求。
願您的恩賜此時此刻亦能降臨於此……”
男人的聲音低沉穩重,他的音量並不大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得很清晰。
這一段“安魂詞”很長,配合著男人有些緩慢的語速,少女也以一種特定的頻率撒著手裡的花瓣。
少女手裡的花瓣是“夜女香”的花瓣,原產地是大陸極西,不過現在大陸哪裡都有栽種,區彆在於產量和質量而已。
光武人更習慣稱這種花為“藍玫瑰”。
一男一女配合得很默契,看樣子像這樣的葬禮他們已經經手過了不少。
當男人的安魂詞最後一句念完時,少女手中的花瓣剛好灑出最後一把。
人群開始排隊上前,輪流取過鐵鍬向坑中填了一鏟土,拿不動鐵鍬的老人和孩子則用雙手捧著一捧土撒向坑中。
填滿土後,壓實。
後續還會有石匠為墳墓外圍砌上大理石並立好墓碑,但那些工作並不屬於葬禮的一環。
葬禮結束,墓園內的白色開始快速稀釋著。
以一位中年女人為首的十幾人卻並未馬上離開,她拉著剛才送花籃的小男孩,走向了身著藍袍的兩人。
其聲音帶著些許顫音開口道:“謝謝兩位願意為亡夫主持葬禮,他……並不算是女神的信徒,可最近城裡的殯儀都排滿了。”…。。
說著她從身後的人手中取過了一個托盤,掀開了蓋著的白布,裡麵鋪滿了白花花的銀元,“上次您為犬子治好了病卻隻收了銀元一枚,這些財物您莫要嫌棄,隻求能給殿裡置辦些物件,添幾身新袍。”
男人卻隻是伸手從托盤中取走了寥寥幾枚銀元,開口道:“無論是不是女神的信徒,隻要找到了我們,我們就有義務接引亡魂安眠。
所取銀元為果腹之用,好繼續侍奉女神,剩餘的陳夫人若是願意,可送給更需要它們的人。”
“可是至少讓我們為花籃支付......”
“夜女香是女神的恩賜,沒有價格一說,不收錢。”聲音清脆中帶著一絲沙啞,站在旁邊的韓大福開口回絕了這位陳夫人。
“萬世為花,身為綠葉。”
男人和少女沒有等對方回應,右手在胸前畫了兩個圓,同時行了一個夜神殿特有的禮節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離開墓園,兩人一言不發地走出了一段路程後,男人看向落後自己半步的少女,“今天晚上還要出去嗎?“
“對,先回一趟殿裡,然後出發。”
……
入夜。
天河港的港口區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作為光武帝國最大的沿海港口,這裡來往的船隻甚至在夜間都不停歇。
身穿灰色製服的警備司士兵正站在碼頭邊上維持秩序,其中一名士官正在指揮腳夫卸貨。
這時,一個身著寬大鬥篷披風的身影從一旁的陰影中走出,徑直向士官走來。
士官眼角瞥見看見遠處有人向他走來,便下意識地扭頭打量了一下。
下一刻,士官趕緊用手摸摸了領子上的風紀扣,確認係好後又扶了扶自己的笠型軍帽,整了整自己的製服。
等鬥篷身影走到跟前的時候,士官率先行了一個標準有力的光武軍禮,“晚上好,韓教女,近來可好?”
韓大福回了一個夜神殿特有的禮節後,將一個紙包遞給了眼前的士官,“錢士官,這是您父親咳嗽病的藥,這些藥應該足夠他吃到好了。”
士官趕緊雙手接過紙包,“真是太謝謝了,本
來應該我自己去殿裡拿的,真是太麻煩你了,港口區到殿裡可是離得挺遠的了。”
韓大福搖了搖頭,表示沒關係,“錢士官客氣了,現在正值碼頭的旺季,你公務纏身,但是你父親的病可不能因此耽誤。”
“是是是,韓教女說的是,總之還是太感謝了。”
韓大福給士兵送過藥後便離開了碼頭區,她走到了一個無人注意的黑暗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