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徐紡,你太不黏我了。”
周徐紡與人相處的經曆基本為零。
黏,這個字對她來說有一點超綱。嗯,她不是很理解,要天天貼江織身上嗎?像那八個暖寶寶一樣?
“我要回去了,你都沒有一點不舍得。”
語氣像是惱她,但怨氣很多,還哼了她一聲,像隻養嬌了的貓,你不寵著它,它就好大的脾氣,還會用肉嘟嘟的爪子撓你。
果然。
他在她下巴上又嘬了一口,用了力,給她弄紅了。
周徐紡很淡定地擦掉他的口水:“有的。”有不舍得,不過,她說,“但我們明天就可以見了。”
他嫌棄她的口水!
江織被她哄下去的小情緒又起來了:“你也不主動親我。”
周徐紡的正經臉被他搞垮了,變成了羞澀臉:“有、有人。”
這裡提一嘴,周徐紡看電視的時候,一到吻戲,她就抬頭望天,然後喝罐牛奶壓壓驚。
跟江織交往後,才好一點點了,她敢眯著眼睛看了。
江織就厲害了,各種姿勢的吻戲都導過。
“林晚晚,”江織命令,“下去。”
阿晚:“……哦。”
雇主大人又要帶著周小姐做壞事了。
江織關上車窗,把小姑娘抱到腿上來,抬起她的下巴,然後把自己的臉湊過去:“周徐紡,沒有人了,你親吧。”
周徐紡東張西望四處瞄。
江織雙手撐在方向盤上,把她圈外懷裡,笑著瞧她慌張的模樣:“你親你男朋友,乾嘛搞得跟做賊一樣。”
阿晚就蹲在五米外的路邊。
周徐紡趕緊捂著他的嘴:“你彆那麼大聲,被人發現了影響不——”
江織不聽了,把她手拿開,低頭就含住了喋喋不休的嘴。
然後……她老實了,叫她閉眼就閉眼,叫她張嘴就張嘴,叫她動動舌尖,她就怯生生地勾著他咬。
江織‘嘶’了一聲,吻結束了。
“紡寶。”
她眼睛水汪汪的:“嗯?”
他眼底拂開一盞春色,清波瀲灩,三分嬌,七分媚,纏得人丟魂落魄,他笑得歡快:“看,你把我嘴巴咬破了。”
他湊過去,噘著嘴給她看。
真的破了,有一點點血絲。
周徐紡很自責,還坐在他腿上,動都不敢動,態度誠懇地道歉:“對不起。”
很好拐。
像隻沒出過洞的兔子。
江織開始哄騙了,勾人的眼,纏著她:“你舔一下,我就原諒你。”
周徐紡:“好。”
周兔子乖乖地舔。
豎起耳朵在偷聽的阿晚:“……”江織,你這個禽獸!騷出天際的禽獸!
十分鐘……
足足十分鐘,江織才放周徐紡下車,阿晚已經對這個世風日下道德淪喪的世界絕望了,連白眼都懶得翻給春風得意的江某人。
周徐紡像做了賊一樣,溜回了小區。
邁巴赫停了十刻鐘後,啟動開走了,三十秒後,一輛黑色的沃爾沃從小區開出來,跟了上去。
沃爾沃是周徐紡的車,有點小貴,江織還不知道是她的。她偷偷摸摸地把江織送回了家,一來一回快兩個小時,等到再回小區,已經十點多了。
她把車停好,去小區便利店裡買了兩排AD鈣奶,蹲在一邊喝。
溫白楊也蹲過來,用手機打了字,給周徐紡看。
“你待會兒過來兼職嗎?”
周徐紡說:“來。”
溫白楊搬了兩個小凳子來,她坐一個,給周徐紡一個:“你好像心情不好。”
周徐紡搖頭:“最近睡不好,老是做夢。”老是夢見駱家那個閣樓。
溫白楊從外套口袋裡掏出來一個很小的帆布袋子,袋子封了口,裡麵裝了個隨身聽,一看便是舊物,很多年前的款。
她把一隻耳機給周徐紡:“我以前也總是做夢,這是我的恩人給我的,睡不著覺的時候很有效。”
耳邊,在放著一首輕柔的鋼琴曲,是周徐紡沒有聽過的曲子。這隨身聽有些年歲了,但被保管得很好,它的原主人一定是溫白楊很珍惜的人。
“恩人嗎?”
“嗯,把我從大山裡帶出來的恩人。”她用了手語,說,“我有兩個恩人,他們都是很好的人。”
周徐紡已經能看懂簡單的手語了。
“你也是。”她跟著用手語,說,“你也是很好的人。”
溫白楊笑了,圓圓的眼睛像天上墜的那顆星星。
周徐紡坐著把兩排AD鈣奶都喝完了,用椅子上起來:“我回家了,待會兒再過來。”
溫白楊點點頭。
她借著路燈,踩著一地雪鬆樹的影子,慢慢悠悠地回了小區,地上的人影晃啊晃,她發梢也蕩啊蕩。
夜色真好。
小區的門衛老方最近把他的狗也帶來了,很乖順的一隻金毛,叫貴妃,貴妃已經認得周徐紡,老遠就對她搖尾巴。
老方從門衛室裡出來,笑得滿臉褶子:“徐紡回來了。”
貴妃和老方對周徐紡都很友好,友好到她快忘了上一個門衛被她紅色的眼睛嚇得屁滾尿流。
周徐紡雖然不怎麼和人往來,但彆人以禮待她,她也會儘量像個普通人一樣,友好地回應,她上前問候:“方伯伯晚上好。”
老方看她的眼神更慈愛了:“哎呀,真是乖啊。”
貴妃繼續搖尾巴。
遠處路燈昏黃,溫白楊站在便利店的門前,嘴角又淺淺的笑,她的恩人,是很好的人。
那年,溫白楊才十四歲,在大麥山,和外婆一起住在木頭搭的小房子裡,然後,一場火,燒了她和外婆那個不足二十平的小屋子。
“楊楊!”
“楊楊!”
“我家楊楊還在裡麵,快救火,快救火啊!”
老婆婆滿頭白發,背脊佝僂,被人拉著,她在大聲呼救,哭著說她的外孫女還在裡麵,哭著求人去救她。
溫家村的村長是個八十歲的老頭,是村裡年紀最大的人,也是最有話語權的人,他發話了。
他說:“把柴都添上。”
老婆婆恍然大悟:“是你們……是你們放的火?”
這時候,七嘴八舌,好多人在說話,這些人有的手裡拿鍋鏟,有的手裡拿擀麵杖,還有的手裡拿了鋤頭。
“蓮嬸,我們早就讓你把她趕出村子,是你不肯。”
“亂倫生下的災星,死了乾淨。”
“她爸死了,她媽也跑了,就她命硬,克死這麼多人。”
“大麥山都多久沒下雨了,都是她這個災星害的。”
“快加柴,燒死她!”
“……”
活生生的女孩子,才十四歲,隻是不會說話而已,隻是聽不到而已,隻是攤上了自私自利的父母,就罪無可恕了。
老婆婆在哭,村民們在喊,小孩兒在歡呼,說:下雨了下雨了,災星要死了……
那天風很大,大麥山很久沒下過雨了,乾柴遇烈火,燒得洶湧。
不知誰喊了一聲:“誰進去了?”
“好像是鐵杉家的那個客人。”
“她出來了!”
被封死的門大開著,少女抱著從火裡救出來的女孩,女孩臉上烏黑,已經失去了意識。
眨眼,少女就從門口到了村民們麵前。
她抬頭:“為什麼燒她?”
“妖、妖怪……”
後來,村裡傳開了,說鐵杉家的客人是個妖怪,說她的眼睛是血一樣的顏色,說她在空中飄,說她沒有腿,說她會吃小孩兒,說她殺人放火。
唯獨沒有人說,那個少女曾救了鐵杉家兩條性命。
少女走了。
女孩的悲劇沒有結束,就時隔了兩個月,她被村長下令執行村規,溫家村是個落後的村子,與世隔離了很多年,一些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還在沿用,比如——犯大錯者,沉塘處死。
就是用那種被木頭釘死的籠子,把人鎖在裡麵,然後放上石頭,吊著繩子一點一點沉池塘裡去。
女孩是聾啞人,不會哭喊,也不會呼救,她的外婆已經哭暈過去了,不會有人替她求情。
然後,那個人來了,從落日餘暉裡走出來。
他是個翩翩公子。
“這是在乾什麼?”
大麥山很少又外來人,村民都警惕地看著突然闖進來的外人,質問:“你是什麼人?”
男人很年輕,頂多二十出頭,嘴裡叼著一根草,身上穿著作戰服,臉上塗了迷彩,依舊蓋不住他一身桀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