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隻手,拿著錘子,把鋼筋一點一點往她胸腔裡釘。
“江織。”
“江織。”
她小聲嗚咽著,叫了他兩句,便昏過去了。
江織把外套脫下,包裹住她,小心地抱在懷裡,往車上走。
愣神了老半天的阿晚趕緊跟上去。
江織回眸,瞧了他一眼:“你留下。”
驚魂未定的阿晚:“啊?”
江織簡明扼要,命令:“把地上的血跡,還有那塊石頭都處理掉。”
阿晚:“!”
毀毀毀屍屍屍滅滅滅跡跡跡!
阿晚驚恐地看了一眼‘屍體’,以及‘凶器’,還有凶案現場的‘證據’,他哆嗦了,結巴了:“老老板,我我我不敢。”
他可是目擊證人啊。
不,他不能當幫凶。
“老板,我怕坐牢……”
“人沒死。”江織看他像看智障,“蠢貨!”
阿晚:“……”
他差點被嚇死!
附近沒有醫院,江織也不放心把周徐紡送去醫院,就帶她去了一家中醫診所,還不到九點,診所就關了門。
江織兩隻手抱著周徐紡,滿頭都是汗,他直接用腳踹,踹了好幾腳,裡麵才有人吱聲。
“彆敲了,沒人。”
江織繼續踹,一腳比一腳狠。
裡麵的人不耐煩了,咆哮:“叫你彆敲了!”
“是我,江織。”
診所裡是熟人,薛冰雪的老師,一個大齡單身男中年,並且,即將跨入老年。
大齡單身男中年在發火:“是你也不開門!”語氣極度不爽,“今天打烊了,明天再來。”
江織繼續踹:“再不開門,老子放火了。”
這死小子!
哐!
門被大力拉開,大齡單身男中年披了件老年款軍大衣,臉比碳黑:“大晚上的,乾嘛呀!”
季非凡,男,四十九歲的年紀,五十九歲的臉,六十九歲的步伐,七十九歲的頭發,偏偏,二十九歲的心理年紀,他是一名三代單傳的‘老中醫’。
薛冰雪就是拜在了他名下,學中醫學。
江織抱著人,繞開他,進去:“我女朋友受傷了,你快幫她看看。”
季非凡摸了摸頭頂那所剩無幾的幾根黑白摻半的頭發,掃了幾眼傷患:“把她放床上。”
江織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在了看診的病床上,扯了床被子,仔細蓋好。
季非凡打著哈欠,拖著‘老年人’的步伐,邊打量著:“用什麼紮的?”
“鋼筆。”江織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催促,“你快點!”
季非凡也是個爆的,橫了江織一眼:“急什麼,皮肉小傷,死不了人。”看了一下出血量,揉了把眼睛,“你先把她的衣服脫了。”
說完,他抹了一把因為太困而流出來的生理眼淚,趿著拖鞋去拿藥。
江織坐在床頭,隻糾結了幾秒,伸手去解周徐紡的衣服,手才剛碰到她領口,她突然就睜開眼睛,同時,抓住了他的手。
醒了?
她還有點混沌,目光呆滯:“你是要脫我衣服嗎?”
江織點頭,臉比周徐紡還蒼白:“要處理傷口。”
他把她外套的拉鏈拉下去。
她立馬按住他的手:“不可以脫。”渙散的意識慢慢回來,有些脫水,嘴唇很乾,她舔了舔,說,“我已經沒事了。”
江織還有種墜在半空中的感覺,踩不到實處,怕、慌、亂,還有惴惴不安的無措。
剛剛她瑟瑟發抖的樣子,讓他還心有餘悸,這會兒,她又生龍活虎了,從看診的病床上爬起來,站在地上,還蹦了兩下。
“真的,已經好了。”怕他不信,她接著蹦。
這家夥,要弄死他啊。
江織心臟還跳得飛快,緩不下來,臉色比她還要難看,手心還在冒冷汗,他把人拽住:“彆跳了。”俯身,把她抱起來,放回床上,“我不看你,你自己擦藥好不好?”
她不想讓他看她的傷口。
那就不看。
周徐紡這才躺老實了:“好。”
江織擔心她的傷,眉頭皺得死緊,又心慌意亂得厲害,脾氣很不好,很沒有耐心地催促:“藥配好了沒?”
季非凡回頭就嚎了一句:“催催催,催什麼催!”把藥和繃帶都撿到托盤裡,端過去,他瞅了一眼傷患,“衣服怎麼還沒脫?”
周徐紡看得出來,江織和這位大夫是認得的,就主動打招呼:“爺爺好。”
“……”
來自大齡單身男中年的死亡凝視:“我今年四十九。”
周徐紡表情管理很差,那副‘真的嗎真的嗎真的嗎簡直不敢相信’的表情全部寫在臉上,嘴上改口:“叔叔好。”
季非凡已經不記得多少次被三十幾歲的小夥子稱作爺爺了,萬箭穿心也穿麻木了,哼唧一聲,不跟小姑娘計較:“先上藥吧。”
她下意識把外套的拉鏈拉上去:“我可以自己上藥嗎?”
這姑娘,防備心很重,
看樣子,傷得不重,眼神惶恐不安,更像被嚇到了。
季非凡把托盤放下,看了看小姑娘衣服上的血跡:“血止住了?”
“嗯,止住了。”周徐紡補充,“傷口小。”
他戴上手套,沒管小姑娘旁邊那個家夥‘陰毒’的眼神,按了按她傷口周邊的穴位:“痛不痛?”
周徐紡老實回答:“不痛。”她的傷應該已經愈合得差不多了,按起來沒有一點感覺。
“把手舉到頭頂。”
她照做,把手舉高了,還繞著圈活動了兩下。
季非凡老中醫又問她:“鋼筆裡有沒有墨水?”
“沒有,是很新的鋼筆。”
沒傷到動脈,也沒傷到神經,就是皮肉小傷。
瞧把某人急的!
季非凡給江織翻了個白眼:“先用這個清洗傷口,然後藥粉,最後是藥膏。這個是內服,一天三次。”把藥往那邊一推,他取下手套扔進垃圾桶裡,又打了個哈欠,“自己弄,我去睡覺了,走的時候幫我把門關上。”
江織沒說話,還是一張被欠了一億的臉。
周徐紡回答:“好的。”並且道謝,“謝謝叔叔。”
季非凡趿著拖鞋上樓去了。
江織一直一言不發,看著周徐紡,有很多話想問,可話到了嘴邊,又問不出來了,怕她哭,怕她像剛才那樣,像瀕死狀態,在恐懼裡出不來。
他把簾子拉上:“我在外麵,有事叫我。”
簾子全部拉上的那一刻,她垂下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耳邊已經聽不到那些聲音了,可心臟還在發緊。
她靜坐了一會兒,把衣服拉下來,鋼筆紮的傷口已經開始脫痂了,明天就能全好,她還是把藥都用了。
離那個傷口半寸的地方,有個圓形的疤,她把掌心覆在上麵,輕輕摩挲著。
原來,是鋼筋釘的。
她深呼吸了幾下:“我好了。”
江織把簾子拉開,走過去,看她的臉,還有受傷的肩,眉頭一點沒鬆,眼底陰陰沉沉的:“真好了?”
她點頭:“嗯。”從床上站起來,她動動胳膊給他看,“不痛了,也不流血了。”
江織按著她的肩,不讓她動了。
她的傷怎麼樣,他也能猜到一些。
她不說,是還有顧慮。
他也就不問,這姑娘情商不行,還看不出來,他對她的底線和容忍度在哪裡,伸手,掌心覆在她胸腔:“等你想說了,再告訴我。”
不是不好奇,隻是不敢問,怕問錯了,戳到她傷口。他是真怕了,怕她像方才那樣哭,也不歇斯底裡,就那樣瑟瑟發抖著,就那個樣子,他看了難受得要命。
“我送你回家。”他把手收回去。
周徐紡立馬拉住他的手:“江織,”她眼裡還有怯怯的惶恐,小聲哀求著,“你帶我回你家好不好?我今晚不要一個人睡。”
她很怕。
江織摸摸她的頭:“好。”
她一路上都默不作聲,抓著他的手不放開,攥得緊緊的。
到了青山公館,他抱著她上了樓,她也不害羞了,乖乖抱著他脖子,把臉貼在他懷裡,就算有路人路過,她也挪開,一直往他身上鑽。
江織把她放在沙發上:“我去給你拿衣服,你先去洗洗,傷口彆沾到水。”
“好。”
她要爬起來,江織沒讓,抱著她去了浴室,不放心地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等水聲響了,他才去衣帽間給她拿衣服。
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
江織接了。
是阿晚:“老板,駱常德已經送去醫院了。”阿晚在那邊大喘氣,“沒死。”
江織問:“哪個醫院?”
乾嘛?
見人沒死,要去補刀嗎?
阿晚心慌慌,支支吾吾了老半天,也不敢隱瞞啊,捂住著手機悄咪咪地回答:“第五人民醫院。”
江織嗯了聲,沒有下文了。
阿晚有,他有很多疑問,最大的就是:“老板,那個,那個……”
“少吞吞吐吐。”
今晚,老板語氣格外讓人毛骨悚然。
阿晚拍拍胸口,壯著膽子:“我好像聽見你喊那個跑腿人徐紡了。”當時他站得遠,臉沒瞧清,“我一定是聽錯了吧,周小姐怎麼可能是——”那個淫賊。
話被打斷了。
江織冷冰冰的聲音:“嘴巴給我閉緊了,你要是把這件事透露出去,不管有意無意,我都會弄死你。”
“……”
阿晚哆哆嗦嗦:“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