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驚呼和怒吼她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在猝然放大的藍眸中，藤穀檸檸緊緊地抱住了蘇格蘭。
兩人就這麼連泥帶水地一路從崖頂滾到了崖底。
即使在這種情況下，藤穀檸檸還能感到有人用手掌護住了她的後腦。
在滾落的那一刻，蘇格蘭將她用力抱住。哪怕是在激烈的暴雨聲中，他胸腔微弱的跳動，也無比清晰地響徹耳邊。
……什麼呀！
乾嘛呀！！！
你都要死了，這是在乾嘛呀！
藤穀檸檸摔在了蘇格蘭的身上，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彆擔心，山田先生……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我可以救你！”
她一邊哭，一邊在心裡喊著係統，一定有辦法的！
然而暴雨擊打地麵的聲音太大，她竟然連係統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彆任、性啊咳咳咳……檸檸。”
蘇格蘭能夠感覺到自己生命的流失，大概堅持不了一分鐘了，“我都已經咳咳…這麼痛了……還要加重我的傷勢？”
平靜中甚至帶著笑意的話語，反而讓藤穀檸檸瞳孔顫了顫，連呼吸都窒住。
藤穀檸檸的沉默，又讓蘇格蘭發出一聲歎息，“檸檸……”
熟悉的溫柔語氣徹底擊潰了她的理智，第一次熟悉的人要在眼前死去，藤穀檸檸怎麼都不能接受這件事情。
淚水不停地從灼痛的眼眶中掉落，藤穀檸檸撐在他胸前的手指微微用力，指尖都發疼，聲音裡都成了哽咽，
“你為什麼能這麼簡單地就做出這種事啊！我真的可以救你的！你為什麼要這樣？！你要死了！你要死了！你怎麼可以還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藤穀檸檸幾乎喊了起來。
蘇格蘭又是一聲歎息，“……我不這樣……你咳咳咳、更傷心了……怎麼辦？”
藤穀檸檸突兀地又是一聲嗚咽，她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之前被琴酒打傷的地方，還有滾落下來時的摔傷，她那麼怕疼，卻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混著雨水滴落在臉上的溫熱淚滴，讓蘇格蘭怔了怔。
他勉強動了動手，碰了一下她的臉，聲音越發地弱了，“彆哭，是我、不對……”
隨著斷斷續續的話語，蘇格蘭的神情，逐漸疲倦下來。
眼眶灼痛得厲害，淚水止不住地往下砸，藤穀檸檸顫著聲音，懇求道：“我不哭了，你先彆死……”
蘇格蘭的手無力地垂落下來，輕輕地嗯了一聲，“彆、哭……”
雨勢漸弱，暴雨看著像是要停了，但藤穀檸檸已經完全注意不到這些了。
她沒再說話，就這麼撐在他的胸前，看著淚水混著血水，一滴滴地落在他臉上、地上。
他的呼吸幾乎沒有了。
.
藤穀檸檸和蘇格蘭兩人摔落的地點十分巧妙，剛好沒掉進海裡，不至於被暴風雨中的湍急海水衝走。又剛好被周圍茂密的樹叢擋住，在這樣的黑夜裡，很難被人發現。
當萊伊好不容易率先在崖底找到兩人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畫麵。
藤穀檸檸一瞬不瞬地緊緊盯著蘇格蘭，誰都沒有說話，仿佛在靜靜地等待著那個時刻的到來。
萊伊沒有出聲打擾，而是默默地站在了一邊，打算給他們最後一點時間，讓她好接受這個現實。
‘真的、不能把我的生命值……分給他嗎？’
這已經是藤穀檸檸不知道第幾次詢問係統了，也許是知道她在難過，係統也不敢出聲刺激她了。
藤穀檸檸顫抖著，看著蘇格蘭的瞳孔在她眼前，逐漸失去焦距，喉嚨像是被人扼住。
她呆愣愣地撐在他身上，全身冰冷得麻木。
忽地，蘇格蘭原本已經趨近靜止的胸膛，似乎微弱地起伏了一下。
還處在意識模糊狀態的藤穀檸檸甚至沒能注意到這點，直到起伏越來越大，他的手又輕輕地動了一下，她才猛地驚醒。
手下的身體開始慢慢有了溫度，他的胸膛在起伏，有力的臂膀摟過她的腰。
她被抱住了。
在哭到缺氧的眩暈中，藤穀檸檸怔怔地抬起頭。
重新恢複清澈的藍眸裡是熟悉的溫柔，見她看過來又勾起一抹笑意，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臉上，隨即是帶著點困擾的聲音響起，
“不是說好了不哭的，怎麼還在哭？”
這個畫麵，讓藤穀檸檸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
“雖然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蘇格蘭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歪了下頭，眉頭微皺，“我好像……又活過來了？”
細細感受一下，就連身上的傷好像都好了大半，這還真是……
藤穀檸檸還完全沒能消化發生了什麼事，一句話也說不出，剛一張嘴眼淚就湧進了口中。
【叮！拯救蘇格蘭任務完成，獲得積分獎勵1000點。擁抱接觸，積分獎勵……】
倏地一聲嗚咽響起，下一秒就變為了崩潰的大哭。
藤穀檸檸伸手緊緊地抱住了蘇格蘭的脖子，感覺她把這輩子的眼淚都流完了。
哭得太厲害，藤穀檸檸甚至連腦子裡都在嗡嗡地響，他在說什麼根本聽不清楚。
她沒有精力去思考到底發生了什麼，山田先生為什麼會死而複生，緊繃到極限後的驟然鬆開，讓她完全沒有辦法控製洶湧而來的情緒。
山田先生，他沒死。
太好了，他沒死。
崩潰的哭聲還在空蕩的崖底緩緩地回響，暴雨卻已悄悄停止。
……
直到懷裡的人哭得累到睡著，蘇格蘭這才抬頭看向站在一邊的高大男人。
“萊伊，我……”
也許兩個當事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靜靜在一邊關注著動向的萊伊，卻清楚地看到了神跡降臨的全部過程。
就在蘇格蘭瀕死之際，從她傷口中流出的鮮血，混著眼淚，滴在蘇格蘭的臉上，然後流入了他的口中。
緊接著奇跡就發生了。
原本逐漸靜止的胸膛再一次伏動起來，甚至連身上的傷都愈合了不少。即使是沒有取出子彈的槍傷，都漸漸止了血。
萊伊的瞳孔從緊縮到平靜，腦中飛速地轉動著，之前關於實驗體的推測浮現在眼前，他想他應該是明白了一切。
神、之、淚嗎。
原來如此，果然是神的領域呢。
“我們最好換個地方。”
萊伊突兀地出聲建議道：“不然等會兒其他人過來，這個狀況可不太好解釋。”
蘇格蘭點了點頭，抱起藤穀檸檸，起身跟著他移動起來。
萊伊領著他繞小路，向海邊的渡口走去。在路上，他將看到的事情經過，告訴了蘇格蘭，“是她的血……但是看起來她自己並不知道這件事。”
“原來如此。”
蘇格蘭看著懷裡她還滿是淚痕的睡顏，嘴角勾起，語氣裡也不知道是欣喜，還是歎息，“有的時候總覺得她可愛得像個天使，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想到她是組織的實驗體這件事，萊伊低低地說了一句，“可惜是被人強行拉入地獄的天使呢。”
蘇格蘭愣了一下，問道：“什麼？”
“沒什麼。”
畢竟這隻是他個人的推理，並沒有得到過本人的證實，萊伊沒有多說，“你可以自己問問她，這也許是她很重要的秘密。”
‘這是我很重要的秘密。’
倏地想起那天她的話，蘇格蘭又怔了怔。
秘密嗎……
剛好走到了港口，萊伊回身飛速地交代道：“我之前已經聯係了同伴，雨停後他們很快就會派人過來，你先走，剩下的事情交給我。”
斷崖下麵隻有窄窄的一點陸地，其他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再加上當時的惡劣天氣，認為蘇格蘭被海水衝走，再合理不過了。
更何況，以他本來的傷勢，就是會死的。
“我會說隻在崖底找到了她……其他事，等安全了我們再慢慢談。”
蘇格蘭點了點頭，猶豫片刻，說道：“組織裡我還有其他同伴，但我不確定他是否願意暴露身份，我和他聯係後，會再和你說。”
蘇格蘭的臥底牌已經算是徹底的廢了，如果組織裡有其他人可以一起合作，明顯比單打獨鬥更好，最主要的是可以避免誤傷。
不過FBI……美國人來日本，甚至連簽證都不需要。
這下零肯定更看不順眼萊伊了。
萊伊表示了解，也沒有多問。
他伸手想要接過藤穀檸檸，打量了蘇格蘭一眼，語氣也輕鬆起來，“你真該去照鏡子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都不知道你這是被雨淋了，還是被血淋了。”
藤穀檸檸應該真的是精疲力儘了，熟睡得沒有一點要清醒的跡象。
在她睡著後，臉自然也變回了原本的樣子，隻不過那麼大的雨，易容出點問題，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麵對萊伊的調侃，蘇格蘭撫了撫藤穀檸檸熟睡的麵頰，俯身在她的額頭上輕吻了一下，
“被雨淋也好，被血淋也好，我隻是不想再被她的眼淚淋濕了。”
“所以隻好活過來了呢。”
蘇格蘭笑了一下，這才將藤穀檸檸交給萊伊。
萊伊看著他的眼神有些複雜，沒想到經曆了一回生死，這個蘇格蘭已經完全不再掩飾了，這情話說得可比他肉麻多了。
不過他還是抬眸，認真地說了一句：“你不是該死在這裡的男人，蘇格蘭。死，是弱者的選擇。”
晨曦微微泛起微光，隱隱在萊伊的綠眸中映出一圈朦朧的光暈，
“她的處境，可能遠比你想象得要危險。既然不想她再哭，就為她把眼淚，連著鮮血一起擦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