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是非君無以救天下,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一頂頂的帽子戴下來,不服軟都不行。
而對於普通少年郎來說,他們雖然有這樣的雄心壯誌,奈何能力不足,充其量也就是擁有一個日後隻要想起來就忍不住雙手捂臉,在床上翻來覆去直打滾的黑曆史中二期。
但是,但是!
應星絕對不是普通少年郎,如果他的仇敵不是宇宙三大害之一的豐饒民,如果他背後的不是整個文明宇宙中最強大的勢力之一仙舟聯盟——他或許能夠成為一個普通星球的救世主。
他是真的有當高中生,然後拯救世界這個能力的。
於是,應星被白珩釣上了船,等他在片刻過後反應過來自己好像上當了,下船已經來不及了。
他隻能坐下來,問自己未來的隊友:“所以,你們現在要做的是,從人群中找出可能被歲陽附身的那些?”
得到了肯定回答之後,應星掏出玉兆:“這個簡單。”
他低著頭在玉兆上寫了一會兒,總共也就不到十分鐘,然後他抬起頭來,說:“我寫了個程序,可以把所有的投稿案例和仙舟上的監控結合在一起進行分析,正確率還不太確定,但是可以先試試看。”
他其實也很擅長編寫程序這方麵的工作——畢竟,要讓金人跑起來,需要的可不僅僅是一大堆的機關。
哪怕是簡單的一艘星槎,在將其培養成型的一開始,也需要往種子裡編寫進一大段指令,從而完成對星槎成長格式形狀的規範嘛。
總之,應星覺得這個程序其實還挺簡單的。
嗯,對彆人來說就未必了。
然後他就看到,景元和令夷互相用手肘撞了撞對方,“偷偷”對視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掏出玉兆,將剛剛加上的聯係方式修改了下備注。
令夷的備注從“應星”變成了“應星哥”。
景元的備注從“應星哥”變成了“第一技術骨乾”。
應星:“……”
他想要提醒對麵那兩個人,自己是短生種,不是瞎子,他們倆的全套動作他都看見了,改後的備注也都看到了。
不過提醒了估計也不會有什麼用。
算了。
白珩看到這裡,就知道大事已成:這一次的組隊雖然因為應星的相對沉默顯得有一點兒尷尬,但它也算是成功。
至少,之後這三個人絕對能玩到一起去。
她覺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你們三個要是晚上沒空跟我去吃燒烤的話,我給你們打包一份回來怎麼樣?”
技術骨乾一加入,景元也不在意小小的人員變動了,他抬頭:“那白珩姐,我想要烤蝦。”
令夷舉手:“要年糕,醬加少一點哦。”
應星看到他們兩個都點了菜,覺得自己也不好成為那個例外,他沉吟片刻:“我……羅浮有什麼燒烤特色嗎?”
白珩即答:“螞蚱蠶蛹羊眼睛。”
應星:“?”
應星猶豫著:“那、那我不要了?”
這都什麼菜啊,喂豐饒民,豐饒民都不一定夠膽子吃這玩意吧?
令夷很好心:“其實羊眼睛還挺好吃的,螞蚱和蠶蛹我也不敢吃——不過,如果是白珩姐經常去吃的那一家的話,我覺得五花肉和翅中都挺好吃的。”
應星點點頭,對白珩說:“那我要翅中,謝謝白珩姐。”
他頓了頓,加重語氣:“不要螞蚱、不要蠶蛹,也不要羊眼睛。”
*
應星編寫的程序是真心好用,它獲得了整個項目組的大力讚揚:任何東西,隻要能讓打工人從加工的命運中抽身,都會獲得打工人猶如對衣食父母一般的感謝感恩的。
而且,它的篩選效果確實很好。
至少它篩出來的每一個素材,看起來都有可能是歲陽作祟導致的。
景元用看起來的危險程度給這些篩選出來的事件排了順序,然後將排列第一的那份素材發送到了另外兩個人的玉兆上。
“就這個了吧?”
他問。
“這個看起來有點危險,彆忘了隨身帶上武器……應星哥,你有防身的東西嗎?”
應星輕且短促地笑了一下。
仿佛有些局促,又仿佛有些輕蔑。
“我不會有事的。”
令夷試探著問:“如果突然遇到了一個逼著你一定要生吞炸螞蚱串的鬼魂呢?”
應星:“……”
應星閉上眼睛:“我在行李裡頭放了個小型金人,可以隨身攜帶。”
哦,這句話的意思令夷聽懂了。
應星是在說,如果真的有誰逼著他吃那玩意,他不介意讓金人把螞蚱串轟成焦炭,然後逼著那個人把焦炭吃下去。
“那我們明天中午見,”景元說,“今天晚上好好休息。”
他一邊說著,一邊拆開了白珩送過來、還滾滾燙的烤串,把年糕遞給令夷、把翅中遞給應星。
*
雖然景元已經提前關照過了,說頭一天晚上一定要好好休息,但次日中午應星出現在集合地點的時候,他的眼睛下麵又出現了熟悉的青黑(畢竟,大家都是在考核中見過他連續熬三天三夜的人)。
他婉拒了令夷勸他回去休息,這一次出行不跟著也沒關係的建議,將背後那個超級大的書包放到地上,從中拿出了個和他整個手五指張開了差不多大的裝置。
應星把這裝置遞給令夷:“時間有點來不及了,隻能勉強改造到這個程度……給,手持單台豌豆射手。你可以現在培育一隻豌豆射手,然後連土帶植物塞進去。”
他看著令夷驚詫的表情,露出了比她更震驚的神情:“你們難道不知道這些田地塊是可以拆分的嗎?掰一下就好了啊。”
令夷真心實意地感慨起來:要不怎麼說朱明仙舟的工匠技術放在整個宇宙都是頂尖的呢?當羅浮上的研究員們都陷入了思維慣性中的時候,他們就是能夠找到盲點。
她快速培育了一隻豌豆射手,把它裝進了便攜裝置中。
等等,這不就是一把殺傷力相當優秀的槍嗎——比起一整塊的田地,它的便攜、靈活確實是有了太大的進步。
她甜甜地笑起來,鮮紅的尾巴在身後搖來晃去:“謝謝應星哥!”
應星有點不太適應地錯開了視線。
但是,哦,那樣鮮豔、那樣毛發蓬鬆的一條尾巴,其實是很難靠著光偏移一點點目光就可以無視的。
“不客氣、嗯,下次我會針對更多植物做些……便攜化的改進的。”
因為又一次按掉了鬨鐘,於是差一點點就要來不及給自己下一份鮮蝦蟹籽雲吞做為早飯的景元終於姍姍來遲。
他在看到這隻便攜手持裝置的一瞬間,一點都不客氣地提了要求:“應星哥,我也能有嗎?”
*
這一次,被選定的素材,是這兩天才投稿過來的:一份相當新的素材。
素材來自網友【小魚遊在森林裡】。
她發來的是一段略微有些語無倫次的發言,邏輯有些混亂,但核心還算是明確:
她說,她的男朋友好像出問題了,很多個晚上——並不是每一個,但也算是相當頻繁地,會在大晚上的時候站在她的床頭,低著頭看著她。
【如果他的表情沒有那麼……恐怖的話,我或許還會覺得他是在守著我睡覺,但現實絕對沒有那麼甜蜜,我裝睡,偷偷看過他的臉——他就像是一個死人一樣站在我的床頭,臉是灰白的,什麼表情都沒有,眼睛一眨也不眨,麵對著我的床,背對著門,他的眼睛是紅的,有些時候又是灰白的,我不知道。他的頭發垂在臉的兩邊,整張臉有大半都藏在陰影裡麵……很恐怖,是的,很恐怖……】
【小魚遊在森林裡】說,她很喜歡自己的男朋友,他們的感情一直很好,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
【他一直和我說,在整個世界上他最喜歡的就是我,我們會永遠永遠在一起。他對我說愛我的時候,很認真很認真地盯著我的眼睛,我感覺他就是我的全世界。他一定出了什麼事,我知道的,他愛我,如果他清醒著,他絕對不會這麼做。】
【我其實也有嘗試著和他提起過,我問他是不是有夢遊的習慣,他說沒有,然後奇怪地問我怎麼了,我不知道我那會兒到底是怎麼了……一瞬間竟然不太敢把我晚上看到的告訴他。我開玩笑地和他說,晚上聽到房間裡的腳步聲,他笑了笑,說大概是我聽錯了,但既然我都這麼說了,他會去丹鼎司檢查一下身體。】
【他去了丹鼎司,什麼都沒有檢查出來,但是那天晚上他又站在了我的床邊。】
驚恐、緊張的情緒快要從文字間溢出來,【小魚遊在森林裡】懇切地請求項目組來檢查一下自己男朋友的情況。
【求求你們幫幫我……再這樣下去,我肯定會瘋掉的。】
但她卻完全沒有和男朋友分手的意思。
仿佛她當真是一條魚,需要活在一片名為愛情的湖水中,脫離了這個環境就無法繼續生存一般。
這裡麵還有一處奇怪的點:
明明是如此危急的事情,但提供素材的那位【小魚遊在森林裡】,卻始終處於一個著急但又不那麼著急的狀態。
三人組之所以選在今天中午而不是昨天晚上出發,是因為昨天投稿者出了一趟門,她非常堅定地拒絕了項目組的上門。
“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呢?”令夷很奇怪,“而且,這種情況真的很像是魔陰身欸——會不會是她男朋友已經快要到壽限了?”
景元搖頭:“沒有,她說她男朋友才兩百三十歲,還年輕。”
按照仙舟人兩百歲成年的標準,這確實挺年輕的,放在一些老輩人的眼中,甚至都可以被叫“小黃毛”。
這個年齡的仙舟人,正常情況下確實不會得魔陰身。
除非他隱瞞了年齡。
景元搖搖頭:“現在想也想不出答案,走吧,我們去親眼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