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洞(2 / 2)

過天門 唐酒卿 5830 字 3個月前

書生往後用力一拽,喝道:“縛!”

那些絲線頓時暴漲,蛇一般地湧向江濯,可它們一沾到江濯的衣袖,便倏地燒了起來。江濯打響指節,解除隱身,領口袖間的火魚赤色刺目,竟像靈物一般。

婆娑門橫行天下的時候,自詡是日神旲娋的後裔,供奉著萬靈始祖艽母的赤金火魚,到江濯這一代,因徒孫凋零,師父怕他們幾個下山讓人欺辱,便在每個人的衣服都繡了火魚。江濯性格張揚,師父為他足足繡了十六條。他們北鷺山這幾個人,彆的什麼寶物都不看在眼中,唯獨把衣服盯得最緊。

江濯拍了拍衣袖:“你好威風,抓我就算了,若是抓壞了衣服,可就不是這麼個死法了。”

他溫聲細語的,反倒讓書生心驚,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書生急著讓溟公吃人,一心要拿江濯身後的“新娘子”,見江濯身上的火魚不似凡物,恐生變故,便單手掐訣,召了個大的:“神咒禦惡,速速來應——太清聽令!”

山洞裡鬼火驟滅,一股極凶的煞氣橫掃出來,把兩個人都吹得難以睜眼。花轎四角的鈴鐺瘋了一般地搖晃,透過頂上的窟窿,能聽見外頭電閃雷鳴,眨眼就變了天!

太清是何人?

這天底下誰不知曉!

溟公如此作惡,大夥兒都隻說祂壞,可沒人敢叫祂惡神,這不是顧及溟公的麵子,而是三山六州、古往今來就隻有一個惡神!憑天命司那般橫行無忌,也不敢輕易提起這個名字,江濯更是想都沒想過——這書生多半是讓人糊弄傻了!

洞內白骨“哢哢”起立,溟公躁動不安,撞開熄滅的火堆,遊向角落。書生無瑕理睬祂,隔空抓那花轎,對江濯獰聲說:“我本不想同你糾纏,可你偏偏要逼我!”

花轎騰空而起,江濯又一腳將它踩落在地。他見那轎簾正在猛烈地搖晃,便一手拽住簾子——這可真是前有狼後有虎,兩頭顧!

書生抓不來花轎,便探手抓住溟公,從祂身上生扒下幾片鱗,混著血服用。神血有奇效,讓他精神大振,雙目充血。他喉頭滾動,身量如同詭奇怪樹,拔地猛長,聲音也隨之洪亮起來:“令、令、令!太清聽令!”

三個“令”字竟震得江濯耳鳴,他打開折扇:“破囂!”

“破囂”是二字訣,能引雷打斷書生的召神咒。他不信書生能召出太清本尊,但召出彆的也不行,惡神事關重大,萬不能掉以輕心。

天空雷聲轟隆,接著“劈裡啪啦”一陣暴響,連續打在山洞頂部,把那窟窿打得石塊飛迸。溟公突然一甩尾,打在書生的腰上,書生沒有防備,險些撲倒,旋即怒罵:“孽畜,我殺你獻祭!”

江濯再合起扇,又道一聲:“破囂!”

冥扇開合威力不同,雷鳴在這一聲以後暫且停住。書生登時大笑起來,他背後隱隱聚起黑色影子:“就憑幾道雷,也想阻擋太清降臨?臭小子,你來不及了!我在此地籌謀多年,早就將含有太清惡氣的泥土拌著新鮮人血吃下,若不是溟公這孽畜不肯配合,我何用等到今日?!”

洞內陰冷瘮人,書生抬起雙手,如同沐浴在日光裡:“太清降臨之時,便是我功法大成之日。哼,我還須再吃幾個人,既然你送上門來,就和溟公一塊死吧!”

他說罷,猛一張嘴,借著巨大化的優勢,竟比溟公還像條蟒蛇!他再一吸,洞內的屍身殘骸、火堆雜物都飄了起來,直直往他口中飛去。

江濯受不了這惡心,喝道:“還不下來!”

那天空中的雷霆電光聽憑調令,糾集扭纏,形成一股,聽得轟隆隆一聲巨響,見紫光暴閃,對著書生兜頭劈下來!

這一劈地動山搖、天塌地陷,山洞立時坍倒,書生連求救聲也沒發出,被劈成黑煙一縷,連鬼都做不了。

江濯一回身,正準備接花轎,卻不料腳下的祭壇“哢嚓”一聲,裂開了。

——糟了!

江濯口中念訣,借著碎石塊的力,一躍而起,去穩住花轎。那花轎極重,壓得他又往下墜,他的袖袍如同赤鳥,在半空疾速騰飛。轎轅上的戒律真言忽然泛起金光,一個一個浮了出來,繞著他和轎子轉。

不妙,這是封印解除的征兆。

江濯伸出一隻手,蓋在轎簾上,決意再下一道令:“北鷺鎮山川,婆娑平災惡……”

風吹開他的頭發,他的神情少有的認真,在金光映照下,反有一股凜然之氣。

“我——”

最後一個“封”字還沒有說出,那轎簾陡然大開,一隻看不見的手握住了江濯的手腕,將他的封令打斷。兩個人觸碰時,江濯感覺到一陣刺燙,對方似有察覺,立刻就鬆開了他,待江濯再看——

轎內沒有人,隻斜斜趴著一個巴掌大小的白麵小紙人。那紙人搖搖晃晃,雖然沒有畫眼睛,卻像是在看江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