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驚劍(一)(2 / 2)

過天門 唐酒卿 11718 字 3個月前

“等會兒子時一到,你們便放下樂器,施‘鯤鵬劍陣’,”李永元輕聲叮囑,“沒有我的命令,不得換陣。”

“鯤鵬劍陣”是雷骨門的殺招之一,須遣三十二人持劍布位,再由一人穩居陣心,如同調兵遣將一般,退可擋雷霆,進可擊百川。在六州亂戰時,雷骨門正是靠此劍陣長立於不敗之地,而且居於陣心者實力越強,劍陣施展出的威能就越是可怖。

李永元既然擺出了鯤鵬劍陣,說明這廟中之物果然可怕,非得殺了才行!

雷骨門眾弟子垂首聽令,待到子時,林間一片死寂。江濯坐在樹上,忽然感到一陣涼風襲麵,耳邊輕輕地響起幾聲哼唱。夜裡似有人在念注神語,這哼唱聲如同絲棉纏繞,將神誌輕柔地裹了起來,慢慢地,目所能及之處都變得朦朧模糊……

卻聽李永元道:“布陣!”

這一聲“布陣”如似玉石之音,讓人靈台大清,頓時醒了過來!

好險好險!江濯抱穩劍,眨了眨眼,看雷骨門眾弟子也如夢初醒,紛紛拔出劍來。底下立時一片寒光,又聽“叮叮當當”一陣亂響,他們竟提早在劍柄上

墜了鈴鐺。隨著眾弟子布陣,那蠱惑心神的歌聲被鈴鐺聲打亂數次。

嗡!

始作俑者似是生了氣∵∵[,從破廟內掀起一彎刺目的白色弧光,狠狠掃向眾人!刹那間陰風大作,鈴鐺亂響,唯獨李永元麵不改色,雙手奉著一把通體青色的長劍,任由風吹衣袖,端的是一副不動如山之態。

對方一擊不成,再施一計。聽那歌聲忽而轉響,耳邊如有鬼神私語,一聲怒一聲笑,好似疾風驟雨,催在眾人腦海裡,使大夥兒一個個息脈逆衝。

一個弟子未能穩住心神,腳步一晃,捂著胸口噴出口血來。他這一噴,劍上的鈴鐺應聲碎掉,整個劍陣登時形神鬆散,即將崩潰。他麵色慘白:“師父——”

李永元看也沒看他,一手握住劍柄,側過臉來:“何方小友到此一遊?若是看夠了熱鬨,還請下來助我一助!”

他居然早就發現了江濯,江濯也不扭捏,將隱身解了,遙聲說:“熱鬨是很精彩,可是李仙師,我一個外人,並不會你們雷骨門的鯤鵬劍陣……”

李永元道:“我聽你聲音耳熟,你是不是剛被李象令打出來的那個江知隱?”

江濯:“……”

李永元說:“你小時候都在我雷骨門中借住過,當時李象令不拘門規,把令雷三訣教給你,你還記不記得?除了令雷三訣,還有鯤鵬劍法的二、三式,如你還記得,便請你現在下來,站在那裡,替我這不成器的徒弟頂一頂!”

他講話剛柔並濟,先說令雷三訣,好讓江濯心生慚愧。因為江濯一個婆娑門徒,學令雷三訣本就不合規矩,若不是當年李象令與時意君吃酒,醉得糊塗,拎著江濯執意要教,這事還翻不過篇。

江濯說:“行,行……我記得!”

他早有此意,還怕李永元顧及門派臉麵,不肯請他幫忙呢。當下跳下樹來,站到空位上,對前後左右的雷骨門弟子道了聲“對不住”,又道了聲“獻醜了”,才唰地拔出自己的劍來。

這把“不驚”,是時意君的得意之作,由北鷺冰鋼鍛造,上刻金字銘文。因此一出鞘,便自帶寒霜——隻感一股極為冷冽的風,猶如破空利箭,穩穩釘在這鯤鵬劍陣裡!霎時間,劍陣大穩,眾人耳邊的催命音也減輕不少。

李永元忍不住讚道:“好鋒利的劍!”

江濯一笑,正待客氣一下,就聽破廟裡傳來轟隆幾聲巨響,似有東西要爬出來!李永元麵色一凝:“施‘碎霆’!”

“碎霆”正是鯤鵬劍法第二式,有震碎雷霆之威。隻見包括江濯在內的眾弟子一齊提腕跨步,手中劍化作數道紫光,如同凝雷並聚,刺向破廟!

“轟!”

破廟的門板飛裂,從中“嗖嗖”地穿出幾道白光,把眾弟子震退。碎霆的劍勢登時消散,腳下的地麵忽然隆起,並裂開無數道縫隙。

江濯未及看清底下是什麼,便聽那一直縈繞不散的歌聲又變了調,比之前更凶更急了!眾弟子痛叫,修為較低者甚至開始兩耳流血。

李永元道

:“定神駐步,萬不可亂動!”

說罷,他握劍猛起,隻見紫光一閃,破廟就塌了!他劍法奇快,一招一式,剛猛非常,讓江濯看得眼花繚亂,想這天下第二,也不是什麼人都能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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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廟裡的邪祟似是不敵,歌聲越發尖銳,吵得大夥兒吐血的吐血,捂胸的捂胸。李永元勢如破竹,壓著那白光逼近,待靠近破廟,又將劍風一掃,掀起廢墟,使一直藏在底下的邪祟露出真容。

不料邪祟竟是一根蠟燭!

那蠟燭上凸顯著數張人臉,因為現了形,歌聲更加嘹亮。李永元毫不猶豫,一劍刺向它:“受死!”

怎知那蠟燭突然熄滅了,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個聲音。

“遠遠看見劍光閃爍,料想是雷骨門的前輩在此。”來人含笑,“在下景禹,是灷娏山天命司的……前輩,需要我相助嗎?”

李永元誅邪正在關鍵時刻,豈容打擾,將袖子一揮,有幾分冷淡:“不必!這裡人手足夠,煩請你先去彆處。”

那個叫景禹卻並不挪步,隻將背著的手拿到前麵,對著李永元說:“前輩,你也太冷漠了。你瞧,這蠟燭也沒什麼稀奇的。”

在場的人無不色變,剛剛還在李永元劍前的蠟燭,不知怎的,竟出現在了他的手上!

李永元道:“哦,原來是你。”

景禹笑容邪性,看他很是好玩似的:“不錯,正是我。前輩,你知道我?”

李永元劍尖微垂,拿眼掃了他一下:“我不知道你,我隻知道有人故作高深,借月圓之夜,用城中百姓的血灌注地麵,使這仙音燭墮化,變成個醜陋不堪的邪祟。”

原來這仙音城的神祇,正是這根仙音燭。要說這仙音燭,與雷骨門也頗有淵源,當年雷骨門的祖師爺李京道遊曆天下,在東照山的無窮天海中錯殺了一條大魚,為保大魚的魂魄不散,他用大魚的脂膏製成蠟燭,又請封三道月神符,使這根蠟燭受沐月色,最終成了個神祇。雷骨門後人為了使這段經曆好聽,硬編出一段月神晦芒的野史,所以一直以來,除了雷骨門人,沒有知道此地神祇是誰。

第一次月圓夜歌聲殺人,李永元便猜到有人搗鬼。因每個神祇喜好不同,祭祀方式也各不相同,以酒灌注地麵,多是祭祀地神時使用的,而殺人者很是毒辣,他不用酒,反用人血灌注,迫使這仙音燭渾身生臉,靈能消退。

景禹說:“前輩,你不愧是‘天下第二’,一眨眼便識破了我的詭計。不過,你不認得我,我卻認得你,我不僅認得你,我還了解你。我料想你即便猜到有人搗鬼,也不會派人通知雷骨門,因為你是個‘第二’。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心高氣傲的人,不能在劍術上輸給李象令,又在辦差上也輸給李象令,所以今夜月色朦朧,除了你,再沒有第二位高手。”

他唇紅齒白,笑眯眯的,仿佛並不是在講自己的算計,而是在寬慰李永元。李永元緩退一步,擋在眾弟子前:“你想做什麼?”

景禹拿起仙音燭,歎一氣:“前輩,你的劍術,我很佩

服,我還沒有見過這樣快的劍,即使輸給李象令一招又如何?天下這麼大,多的是賞識你的人。”

李永元說:哦?是嗎??[(”

這個“嗎”字未落,就見他劍芒暴現,連刺數下,直取景禹人頭。那人頭骨碌碌落地,李永元卻麵色潮紅,猛地吐出血來,他對眾弟子道:“使‘令行’,快跑!”

景禹的身形一化,如同黑霧一般,又在另一頭聚形。他打量李永元,笑說:“前輩,適才仙音入耳,早已擾亂了你的氣力,你又何必強撐?我看諸位朋友俱是青年才俊,不如同你一起,跟我走一趟吧。”

李永元哪裡理他,含血施咒:“破囂!”

可黑霧如鴉,把天遮了起來,這一聲破囂竟沒有效果!

景禹背過手,他實在邪門,還笑說:“你再施咒也沒用,隻會平白浪費自己的氣力。其實你不肯跟我走,我也有的是辦法——差臣!”

眾弟子中有血花噴濺,他居然差鬼行凶,把幾人吊提在半空,要給李永元現場表演如何放血。

“那一日,”景禹說,“你也有幾個弟子……”

正在這時,一道極凶的劍氣破空而出,直掃向景禹。他話音一斷,因沒個防備,竟被這一招砍傷了手。待回過神來,他目光微變:“真有意思,這雷骨門裡,居然還藏著一條婆娑門的小魚……”

拔劍的正是江濯,趁此機會,李永元立刻施一道“令行”。他拎著江濯,聽背後風聲嗖嗖,自己的弟子已全部斃命。這一刻,他的心分明在滴血,卻咬緊牙關,連頭也不回,將江濯拎出林子,向外一掌拍出,喝道:“此事與你無關,你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