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鎮天關(二)(1 / 2)

過天門 唐酒卿 9531 字 3個月前

明濯盯著棺匣,神情看不出喜怒。小鬼不知棺匣中的情形,青團似的臉上還露著幾分希翼,在等明濯誇它。半晌後,明濯終於開了口:“誰來過?”

小鬼發出嘀嘀咕咕的聲音,大約是說那些宗門弟子來過,但是他們為了抬屍體,每次都行色匆忙,隻從供台前經過,無暇查看這裡的秘密。

明濯說:“這裡應該放著明晗的頭。”

數月前,明濯親手把明晗的頭封入棺匣中。他還記得,當時明晗雙目緊閉,臉上維持著生前最後一個表情。如今封咒完好,那頭卻不見了,難道真的是鬼神作怪?

“頭既然放進去了,就不會憑空消失,這世上的通神秘法成千成萬,也許有一種就是隔空竊物。”洛胥指間翻出枚銅板兒,“此事涉及陰陽尋物,所謂陰陽事問陰陽子兒,你拋一個問問看。”

這銅板兒看似尋常,與民間所用的彆無一致,但其實大有來頭。它由鎮水銅獸的邊角料製作而成,兩麵刻字,一麵寫“天道迷途”,一麵刻“海川問徑”,是天海禦衛在天海中用來問路的通靈子兒,後來不知道怎地,逐漸變成了可以問詢陰陽的陰陽子兒。

所謂的問詢陰陽,就是指活人問它與死物有關的事情。

明濯接過銅板兒,朝上一拋,直截了當地問:“棺匣中的頭去哪兒了?”

銅板兒在燭光中微閃,在半空翻轉數下,最後“叮”地一聲,落入棺匣內。然而怪的是,它落入棺匣後並沒有停下,而是在繼續轉動。

明濯說:“這是什麼意思?”

“我們問它問題,它會轉動數下,然後用‘海川問徑’這一麵朝向問題的答案,”洛胥語氣微頓,“它現在轉動不停,說明它不知道棺匣中的頭在哪兒。”

這銅板兒是天海禦衛出海時的隨身物件,它在尋靈、覓蹤兩件事上比獵狗還要敏銳,稱得上百問百靈。洛胥這枚銅板兒是從他父親那裡得到的,還從沒有過不知道的情況。

銅板兒兀自轉動,明濯伸出一隻手:“拿出來再拋一次。”

洛胥道:“拋可以拋無數次,但問隻能問一次。”

“這規矩好沒道理,它答不上來,或是答錯了也算數嗎?”明濯的手沒有收回來,他看向洛胥,“若是算數,那也行,剛剛是我問的,現在換你來問吧。”

“行,少爺。”洛胥垂指,從棺匣中把陰陽子兒拿出來,“那麼要我怎麼問呢?”

明濯略一思索,說:“問它明晗的頭在哪兒。”

洛胥屈指穩住銅板兒,再用拇指輕輕一頂,那銅板兒就再度升空,他一字不差地重複:“明晗的頭在哪兒?”

“叮——”

銅板兒又落回棺匣中,這一次,它還是轉動不停。

怪事。

洛胥看銅板兒沒有停止的意思,便伸出手,準備把銅板兒取回來。誰知就在這時,銅板兒忽然定住了,然後它像跌倒了似的,直接躺在了棺匣的底部。塔內光線昏暗,洛胥借著微弱燭火,隱

約看見“海川問徑”四個字。

——海川問徑,陰陽指路。陰陽子兒的朝向明確??[,明晗的頭在上麵!

兩個人似是心有靈犀,同時抬起了頭。

隻見上方幽暗深邃,懸掛著許多寫有真經的布帳,那些布帳層層疊疊,猶如鬼影魅形,在夜風中飄晃。底下的燭火有限,光照不清,但模糊中確有一張蒼白的臉正在盯著他們。

明晗!

明濯二指一扣,如同隔空拽線:“下來!”

布帳頓時驚飛,聽得“呼啦啦”一陣響聲,那張臉化作無數紙片,如同群蝶狂舞,從上飄落。這手以紙操傀之術明濯再熟悉不過,果然,那些紙片飄到一半,全變成了白薇武士的模樣。

白薇武士一落地,就見刀光暴閃。小鬼還奉著棺匣,看刀揮來,不由得縮頭尖叫。

洛胥指間一翻,收回銅板兒。他單手扣上棺匣,順帶摁下了小鬼的腦袋:“禁行。”

地麵驟然亮起一圈銀光,以洛胥為中心,出現了“卍”字。“卍”字一現,塔內的白薇武士就原地定住了,不僅如此,就連塔內的狂風也定住了。

禁行咒!

這個咒訣洛胥在霈都也曾用過,它與神禁地作用類似,都可以禁止借靈,隻不過禁行咒有時長和範圍的限製,通常能禁一刻左右。

白薇武士沒了靈能的支撐,刀尖先變軟了。他們的臉皮像是被水泡過的紙,瞬間皺皺巴巴,身量也矮了下去,眼看就要變回紙片。這時,木板床上的屍體忽然睜開眼,額前壓怨用的符籙全掉了。

詐屍了!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明濯拍了下身旁的木板床,“諸位都是通神修行的聰明鬼,可不要找錯人了。”

他這一拍,電光流竄,如同鞭子似的抽在半空,打了個極響的雷。那剛剛坐起來的屍體像是斷了線的木偶,又一個個倒了回去。

對方操控屍體不成,心生退意,從上方的布帳間一閃而過,穿牆逃遁。白薇武士立刻散作一團紙片,飛得到處都是。

明濯微嘲:“偷了我砍的頭,這就想跑?”

他一人追出鎮凶塔,外頭的雨勢漸急,對方幾個起落便隱入茂密樹林。天黑雨大,明濯見洛胥又翻出了銅板兒,以為他要再問銅板兒,便說:“你不是說隻能問一次嗎?”

“我是說問隻能問一次,”洛胥拋起銅板兒,“可我也說了拋還能拋無數次。”

那銅板兒飛轉,如同利箭離弦,“嗖”地一下追了出去。原來對方剛在塔內施展了神通,借出的靈能尚未散儘,對陰陽子兒來說,這就好比狗嗅骨頭,全是“味道”。

兩個人跟著銅板兒追入密林,雨打飛葉,對方似乎迫切地想要甩開他們,銅板兒跟著驟轉驟停,在林間亂繞一氣。眼見甩不掉人,對方再度施咒。

明濯頭頂的枝葉一晃,飛濺出幾顆水珠。這幾顆水珠在半空變作水狀的人形,對著下方兩個人連揮數掌。

“砰!”

那水狀人形還沒有碰到明

濯,就先碎成了水花。明濯抬起手,露出指間的“卍”字指鏈,態度揶揄:“你這手操傀術的確厲害,可是不巧,我近幾日有禦君作保,正好戴著你的克星。”

“卍”字火咒源自日神旲娋,而旲娋又是艽母的眼睛,與信奉大阿的壺鬼族正好是天敵。因此那水珠傀儡一靠近明濯,就先被“卍”字指鏈給震了個粉碎。

對方薄哼一聲,半身隱在樹影下:“作保?說的倒是好聽,如今誰不知道,你們兩個暗通款曲、表裡為奸,整日在那天海上白日放浪,惹人側目。明濯,你好歹是個七尺男兒,現在為了活命,居然肯委身於另一個男子,真是令人不齒!”

他聲音糙啞,顯然不是原聲。

明濯勾出一抹冷笑:“彆的不提,你怎麼就知道是我委身於禦君,而不是禦君委身於我呢?”

對方不料明濯不以為恥,還敢追問自己,立刻嫌惡道:“有什麼區彆?左右是兩個男人。”

“你偷盜屍體在先,竊聽他人夜語在後,樁樁件件都不光明。”洛胥召回銅板兒,用指腹抹掉上麵的雨,“現在還敢管我的事?”

對方說:“禦君是何等身份,我想管也管不得,不過如果老禦君還活著,見到你與永澤這般鬼混,還不知道會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