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治夫人可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 準確來說,佐治家沒有一個人是簡單角色。
乙骨對此心知肚明,所以沒有貿然接近, 而是遠遠地跟在車的後麵, 通過與自己咒力的感應追蹤對方。
按照箱庭中的記憶, 佐治夫人自從生下貴遙後,就被佐治家主以身體欠佳為理由, 長期軟禁在了宅邸中。就連被佐治家主嫌棄的對象本人, 貴遙都獲得了偶爾外出的權利, 隻有佐治夫人無法離開宅邸範圍,徹底成了籠中的金絲雀。
似乎是作為報複,佐治夫人將宅邸內部做成了自己的‘巢穴’,她用各種現代化的科技設備對其進行‘裝點’,這些東西成為了她知覺的延伸, 如同蜘蛛的蛛絲,令她不用出門就可以知曉家裡發生的一切秘密。
乙骨在知道這一點後, 本來是替佐治椿感到恐慌的。直到某一天,他又夢到了後續的內容……佐治夫人這些行為,實際上都是在她的丈夫知情並默許的情況下, 才得以實現的。而當時年幼的貴遙, 作為父親看重的兒子, 也被透露了些許細枝末節, 讓他自行推測真相。
佐治貴遙不愧是天生聰穎的孩子,他對於家裡的陰私看得相當清楚。
在他看來,父親這樣縱容母親的任性, 不管是生下了他, 還是在家裡結網, 都算是父親愛著母親的證據。
說來可能有些令人無法相信,但是這位精明冷酷,一步步將家族發展到如今地步的男人,的確是對自己的妻子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包容。佐治椿在這方麵像極了他,貴遙在很小的時候就想辦法隱藏妹妹,那時的他其實能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是錯誤的”,但為了保護妹妹,他還是這麼做了。
當初佐治家的秘聞,看似是咒靈引起的問題,實則是一場父與子的角力。一方要成全妻子的錯誤,順著她的心意消滅掉本不該誕生的‘女兒’。而另一方則想保護本不該出生的妹妹,為此不惜脫離‘父母’,從此與自己的家庭劃清界限。
要乙骨來說的話,這一家子都不大正常,如果他遇到類似的人,一定會儘量遠離。至於佐治椿?唔,這話乙骨是絕不敢當著本人的麵說的,不過隻是在心裡想想的話應該沒關係。
明明從骨子裡就長歪了,卻拚命想偽裝正常的樣子,而且不是因為有什麼壞心眼,純粹是因為覺得正常人更好……這樣的椿,真的,非常可愛。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歹竹出好筍’嗎?
不對,現在不是思考這種問題的時候。乙骨拚命晃了晃腦袋,想要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追蹤行動上。
剛剛他收到了發給所有高專人員的統一通知,得知學校內出現了入侵者。乙骨當時有點慌,沒經過太多思考就打了電話過去,直到聽到佐治椿的聲音之後,他才冷靜下來。
現在可是交流會中途啊……京都校的人都在,他實在不應該在這種時候把電話打過去。
在得知同學們都平安無事後,乙骨鬆了一口氣,默默跟上佐治夫人的車。
這一次,他沒有再與佐治椿聯係。因為他直覺這次行動一定能有所收獲,不需要問椿的想法了,直接跟上去就好。
懷著這種想法,乙骨跟著佐治夫人的車一路向南,來到了一處僻靜的園林之中。通過一道驗證身份的關卡之後,入目所見的是一處靜謐的庭院。
車停在了庭院入口。
東京市內居然還有這種地方啊,乙骨暗自感歎著。
他的方向感很好,從佐治宅邸出發到現在,他將路線與頭腦中的東京地圖進行對比,發現這裡應該是港區,緊挨著六本木,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乙骨拿手機裡的導航地圖搜索了一下,發現這裡居然還是一家十分有名的療養院。想要在網上搜索詳細信息都很困難,大約是門檻很高的場所。
佐治夫人來這裡做什麼?她的丈夫也跟著她嗎?
乙骨憂太緊盯著那輛黑色轎車的動態。在它停在療養院門口數秒後,很快就有一位穿著得體的婦人從房屋內走出,主動來到轎車旁邊迎接。車上除了司機以外,似乎還在副駕駛位上有一名女性隨從。她下車為後座的佐治夫人開門,庭院中走出的婦人很快彎腰行禮。
佐治夫人似乎和她打了聲招呼,離得太遠,就算是乙骨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他想,這種時候如果有夏油前輩的咒靈在就好了,可以近距離地聽一聽細節。
佐治夫人與婦人短暫交談了幾句,然後在她和女仆的陪伴下一起進了療養院。司機將車開到專門的停車坪去,在路過乙骨藏身於其上的樹木時,乙骨順手回收了自己的咒力。
看來還要潛入這家療養院,幸好這裡不像佐治宅邸那樣戒備森嚴,不然自己今天恐怕要兩手空空地回去了。
不再猶豫,乙骨飛躍過療養院高高的圍欄,因為速度實在太過輕盈迅捷,甚至連閉著眼睛憩息在欄杆頂端的雀鳥都沒有被他驚動。
那是品種相當罕見的鳥類,看上去十分玲瓏可愛,裡香差點沒忍住去抓它。
乙骨連忙在心裡叫住她:‘裡香!我們今天又很重要的事要做,不能玩耍哦!’
裡香連忙收回想玩小鳥的大爪子:“裡香、很乖……”
咒靈的聲音無法被普通人類捕捉,所以裡香開口說話沒問題。乙骨憂太在心裡給了她一個溫柔的笑:‘嗯,謝謝裡香。’
裡香頓時感覺比擁有了一百隻漂亮的小鳥都要更加開心。
“裡香,喜歡憂太!”
林蔭間的小路上,佐治夫人赫然轉身,抬頭看向虛空之中的某處。
跟在她身旁的婦人有些驚訝:“夫人,您怎麼了?”
佐治夫人冷眼看了半晌,什麼都沒有發現,她若無其事地回過頭去,溫柔一笑:“沒事,剛剛似乎看到一隻美麗的鳥雀,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
“……居然是它?”
術士已經喃喃自語了半天了。
自從裡梅把佐治椿讓他帶的話告訴術士之後,他就一直是這個狀態,看得裡梅都有點心驚肉跳。
這種隱隱有些失控的狀態,他從來沒在術士身上見到過。自打裡梅認識這個人起,不管發生了任何事,他都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就算是事情的發展不如他所願,術士也很少表現出失控的樣子,就仿佛他不知道‘挫敗感’這三個字要怎麼寫一樣。
裡梅告訴他,佐治椿提起他時明確地在額頭上畫了一道痕,這說明佐治椿不是瞎猜的,而是確確實實知道裡梅背後是誰,並點名要與他談話。
按理來說佐治椿不可能見過術士,自從得到了加茂家長老的身體以後,一直以來他都十分謹慎,從沒有不經偽裝地出現在任何高專相關人員的麵前。有關於他的情報不會是經由他人之口被佐治椿得到的,那麼剩下的可能性就隻有一個。
佐治椿很可能,親眼見過術士,並且某種程度上對他了解很深,否則不會輕易將他與入侵高專的人聯係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