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做以前, 佐治椿一定不會在如此唐突的情況下使用自己的術式。
原因無他,在給一個全新的個體植入箱庭之時,雙方必須直接接觸十秒鐘。換作以前, 這樣的十秒鐘對任意一方都是極其危險的。但現在的他找回了自己數百年的記憶, 隨之而來的是更強的操控力。
如今的他, 隻要對象不是咒力總量超出他太多的人, 都可以在一個呼吸以內完成箱庭的植入,且不需要提前向其說明。
換言之,他變得更強了。隻不過這種強大是有代價的, 其代價就是他這具人類的身體將越來越不匹配靈魂的強度。
‘佐治貴遙’的軀殼是一枚卵,當裡麵正在孵化的東西趨於成熟之時, 卵殼遲早會破碎。
但無論如何, 那不會發生在今天。
四宮輝夜於一個呼吸之間被剝奪了清醒的理智,雖然有佐治椿牢牢握住她的手, 但她的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傾倒向白銀禦行的方向, 並在他毫無準備的情況下, 一頭栽進他懷裡。
白銀禦行下意識地扶住了她:“!!!”
要不是場合不對,佐治椿差點就要笑出聲。
他順勢鬆開了手, 讓白銀禦行有了在暗戀的女孩麵前展示自己的男子力的機會。
他想說, 雖然你很討厭我, 理由是因為你暗戀的女孩關注著我, 不過現在誤會都解開了, 我也陰差陽錯地幫了你一把,這下總該對我有些好印象了吧……
白銀禦行壓根沒往那方麵想,看到四宮輝夜坐不穩地倒在他懷裡, 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害羞, 而是擔憂:“四宮!你怎麼了?”
不得不說, 這是真的喜歡一個人時才有的表現。比起自己的感受,對方的安危更重要。
佐治椿沒忍住,露出了微妙的吃瓜笑容。他倒不酸,隻是覺得白銀禦行這種純粹的喜歡,對於像四宮輝夜這樣出身於大家族的人來說,想必也很少見吧?
不過他一點也不羨慕,因為他有比這還要珍貴的感情。綺花羅對他的愛比白銀禦行對四宮輝夜的還要更加純粹,而且他們兄妹之間的感情是互相的!要酸也是四宮輝夜酸他,她至今連身邊有著這樣一份珍貴的感情都沒察覺到……
沒察覺到……沒……察覺……
……嗯?
慢慢的,隨著箱庭的植入,佐治椿的笑容逐漸消失了。
箱庭的作用原理的觀測的雙向性,也即是說,在四宮輝夜觀察到他的生平經曆的同時,佐治椿也會觀察到四宮輝夜的人生。
這種觀察不僅僅是流於表麵的,更是內心所有情感與思維的交流。正因為這種交流過於詳儘,接受過箱庭的人們都會充分地了解到佐治椿的想法,從而略過互相接觸磨合的時間,直接跳到互相信賴的階段。
再強調一次,這個了解的過程的相互的,也就是說除了讓對方徹底認識到佐治椿這個人的全部以外,佐治椿也會了解到對方的想法。
全部,一切,事無巨細。
在植入箱庭以前,佐治椿原以為他會看見一個‘同類’,一個離開佐治家之前的自己。可當他真正看到四宮輝夜的想法後,他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微笑。
原來,四宮同學,也喜歡白銀君???
“……”
佐治椿真的很多年沒體會過這種無語的感覺了,通過四宮輝夜的視角,他完全能夠明白輝夜姬為什麼會愛上一個凡人。但他唯獨不能理解的是,既然你們兩個都互相喜歡到這個程度了,為什麼還沒有互通心意啊?!
什麼?戀愛即戰爭,先告白的是輸家???
佐治椿:這是什麼缺愛發言!
講道理,兩個互相喜歡到已經不可自拔的青春期男女,不說朝夕相對,起碼也是在一起共事了大半年。怎麼就一點點的進度條都沒爬動呢?!這合理嗎!
而且他還看到了四宮輝夜在見到他之後的一係列想法……什麼幼年婚約、奪回繼承權、強迫她承認二人的關係這些亂七八糟的猜測……佐治椿整個人都不好了。
救命,這絕對不是沒離開佐治家之前的他自己,不能說是有些相像,隻能說是毫無關聯!
這些回憶佐治椿都是在幾秒鐘之內看完的,他已經很熟悉這一套流程了,可四宮輝夜並沒有。就算佐治椿已經很悠著來了,她也暈頭轉向了好一會兒,直到白銀禦行扶著她的肩膀緊張地呼喊了她好幾聲,她的眼眸中才慢慢找回幾分清明。
她還來不及為二人之間難得的近距離接觸而開心,一種難以言喻的昏沉感就襲擊了她,讓她恨不得就此睡過去。
白銀禦行發覺了問題出在她與佐治椿握手的那個動作上,強自壓抑著怒火,質問佐治椿:“你對四宮都做了什麼!”
佐治椿眼神閃爍,不是因為這個問題本身,而是因為問這個問題的人,他究竟有沒有意識到他現在這個保護者的姿態究竟有多明顯……
他忍不住抬手扶住了額頭,這兩個人究竟是怎麼在彼此的意向都如此清晰明了的情況下,愣是毫無進展地相處了這麼久的?!
“……她不會有事。”佐治椿目光複雜地看了他們一眼,起身要走:“現在可能會有點頭暈,不過很快就會好了。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覺,第二天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白銀禦行想攔他:“你等等——”
“會、會長。”四宮輝夜輕輕拉住了他的袖子:“沒關係的……”
“四宮?!”
海量的記憶和情緒正在緩緩從四宮輝夜的腦海中消退,她終於能夠靜下心來整理剛剛佐治椿傳遞過來的一切,雖然還沒全部整理好,但她已經像所有箱庭持有者一樣,不由自主地對佐治椿產生了信任。
她與佐治椿對視一眼,雙方都能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一絲複雜。
四宮輝夜輕聲說:“我沒事的,會長,讓他走吧……我等下和你解釋。”
白銀禦行見她臉色好轉了許多,十分紳士地拉開了雙方的距離,但雙手依然不放心地扶在她的肩膀上支撐著她:“你真的沒事嗎?”
四宮輝夜避開了他的視線,點點頭:“嗯……”
佐治椿最後看了他們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了學生會室,臨走前還說了一句:“作為半個過來人,勸你一句……想要的東西,最好自己去搶。”
說完,輕輕的‘哢噠’一聲,他把學生會室的門給帶上了。
“……他什麼意思?”白銀禦行滿臉不解。
如果他細心一些的話就會發現,自從清醒過來之後,四宮輝夜從頭到尾沒有直視過他的眼睛,全程心不在焉一般低著頭,而且臉頰越來越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