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慣了他平時嬉皮笑臉的學生們此時一聲不敢吱,隻有家入硝子還能從容地叼著一支煙,口齒含糊地應了一聲:“你去吧。”
換成其他任何一種借口,五條悟都不會理會,可偏偏協會在這種時候說佐治椿是叛逃,而且還聲稱掌握了決定性的證據。
五條悟對此嗤之以鼻,可如果真的置之不理,讓那群老家夥趁機把結論敲定了,那麼就算他把佐治椿帶回來,這個咒術界中也不會再有他的容身之所。
無奈之下,五條悟隻能把這件尋回佐治椿的事托付給了信得過的乙骨憂太和夏油傑,自己則準備動身前往協會,去把那群蹦噠得歡的老跳蚤摁死。
……
當帶路的人畢恭畢敬地將五條悟帶到見麵的地方後,他忽然發現,這與當初乙骨憂太接受審判的,是同一個地方。
而這裡,也正是佐治椿第一次使用術式過多,導致身體崩潰的地方。
五條悟下意識地皺起了眉。
帶路的人彎著腰,帶上了大門。房間裡環繞著長明的燭火,肅穆之外還帶著一絲陰森的氣息。
五條悟冷笑一聲:“怎麼?這還沒定論呢,就迫不及待地把我當犯人審了?”
獨自坐在房間正中,老得如同風乾的屍體一般的老人嘶啞地說:“當然不是。”
房間裡,屬於審判者的席位被簾幕遮住了,隻有正中心留給罪人的圓台是開放的。圓台的正上方擺著一張桌子,兩把麵對麵的椅子。
老者就靜默地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緩緩地對表情冰冷的五條悟伸出手:“請坐吧,五條家的六眼。”
五條悟認出了他,這家夥是加茂家的大長老,按輩分來說是當今咒術界最高的那一批,也是當今咒術界真正把控著實權的幾個人之一。
按理來說,這樣的人應該長年駐守在加茂的京都本家,今天不知道是吹得什麼邪風,把這個老古董吹到東京來了。
不過這些都與五條悟無關,他今天隻是來警告協會的,對麵坐著的是嘍囉還是實權並不重要,甚至實權更好。
他毫不客氣地拿腳勾開椅子,坐下,又把雙腳搭在了桌麵上。全程雙手沒從褲兜地拿出來,可以說是把無禮做到了極致。
“說吧。”他居高臨下地打量著乾癟的老頭。
加茂家的大長老麵不改色:“有人舉報,五條派有個年輕人勾結詛咒師和咒靈,襲擊了普通人。”
五條悟毫不客氣地嗤笑:“所以呢?”
“經過商討,協會認為有理由認為那人有背叛的心理,並已經構成了背叛的事實……”
一陣巨響忽然掩蓋了老者的話語聲。
五條悟一腳踢翻了橫亙在二人之間的桌子,將它擦著老者的頭頂踢到了牆壁上。
可憐的桌子發出一聲淒慘的響聲,化作一堆廢材,劈裡噗通地落在地上。
五條悟不知何時站在了老者麵前,低頭如同俯視螻蟻一般看著這個半隻腳踏進棺材裡的老頭。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些顯而易見的警告。
“老頭,你給我聽好。佐治椿是我的學生,他究竟做了什麼,要由我來判斷。”
而不是任憑你們一句“經人舉報”,就能肆意給他定罪。
老者不愧是經曆了將近兩個世紀風霜雨雪的人,到了現在還麵不改色:“你打算如何判斷?”
“先把人找回來,然後當麵問他。”
這句話聽上去有些可笑,罪犯會承認自己犯罪的事實嗎?
可潛台詞卻是,隻要佐治椿不承認自己是叛徒,那麼五條悟就會把他包庇到底。
五條悟的信任一旦交付,輕易絕不會收回,他甚至會為了維護自己信任的人而扭曲自己的底線。
這是個任性、卻又有著任性的資本的男人。
老者頭一次做出了表情,他微微皺眉,額頭上層層疊疊的皺紋顯得越發盤根錯節:“你就對他這麼有信心?”
五條悟沒有正麵回答,他隻是平靜地說:“如果他說沒做,那我當然信他。如果他說他做了……”
他頓了頓。
“我會親自動手,不用你們來。”
得到這個回答,老者依舊糾結了半天,最後才鬆口:“罷了,五條家的小子,這次老朽就給你一個麵子,你最好記住你的話。”
五條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在五條悟離開後,老者獨自一人在密閉的審判室中坐了很久。
昏沉的環境很容易讓人失去對時間的感知,不知是過了一分鐘、一小時、還是一夜後,老者終於起身。
他駝著背,老態龍鐘地走向審判席,那裡被簾幕遮住,看不見後麵的景象。
老者伸出手,穩穩地將簾幕掀起,露出了那後麵藏著的人——
——佐治椿滿身血汙地被捆縛在審訊椅上,四周貼著隔絕外界感知的符咒。這其中摻雜著當初封印過座敷童子的符咒,封印了他的咒力,讓他無法掙脫。
他的視覺和聲音都被暫時剝奪了,隻有聽覺仍在工作。
老者滿懷惡意地對他說:“你聽到了嗎?”
“他說會親手殺了你。”
佐治椿的手指不易察覺地抽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