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師從(2 / 2)

清穿之哲皇貴妃 嶽月 21787 字 10個月前

他想起圓明園的荷花池遭殃了,沒想到在避暑山莊,蘇葉還是沒忘摘這些做吃的。

蘇葉也笑了:“隻讓人摘了邊緣的一點,並不敢全摘了,讓婉兒不能賞花,她就得怪我了。”

知道她和高貴妃一起去熱河泉那邊的亭子賞花,皇帝就點點頭道:“是啊,你要摘禿了,熱河泉就光禿禿的,確實不怎麼好看。”

吃了點東西又喝了茶,皇帝的心情就徹底恢複平靜。

蘇葉總是有這樣的能耐,吃喝一些,再聊幾句話,就能叫人的心情舒坦許多。

皇帝又低頭看她的右手:“傷口好些了嗎?沒留疤吧?”

“沒有,禦醫送來的藥膏,春寧和秋夕是一天三頓抹上都不夠,還塗抹得厚厚的一層。一瓶藥膏沒幾天就用完了,隻得讓太醫院多送兩瓶來。”

兩人實在太緊張了,就是恭嬤嬤也每天盯著,兩個時辰不到就換一次藥膏,在蘇葉看來是太浪費了。

這藥膏都是用上等的藥材做的,藥效持續一天是足夠的了。

皇帝卻讚同道:“就該多抹一些,反正這些藥膏在太醫院多得是。”

他又打開蘇葉手上包紮的白布,見傷口確實很淺,過一陣子估計就要徹底消失不見,這才真的放心了。

看皇帝的心情終於好轉,蘇葉才敢問他剛才進來為何沉著臉色。

皇帝提起鹽稅減少,覺得金三保實在不堪大用。

讓他去收稅,收是收到了,卻每次都被鹽商牽著鼻子走。

鹽商哭訴鹽價高了,賺的錢少了,稅收也少了,金三保難道就相信了嗎?

蘇葉聽著就明白,金三保未必是真的相信了,而是實在拿這些鹽商沒辦法。

他能怎麼辦,把鹽商一窩端嗎?

這個連皇帝都沒做過,金三保憑什麼呢?

如果不能直接闖進鹽商家裡看看他們的賬本,根本無從得知鹽礦產出的真正數量,更彆提是具體售賣的真正數目了。

皇帝都做不到的事,實在太為難金三保了。

不過他能收得上不算少的一部分鹽稅,說到底還是鹽商暫時並沒有膽量跟皇帝撕破臉對著乾,但是以後就未必了。

手裡的銀錢多了,金山銀山有了,自然就想要權力。

像如今的鹽商其實還是被捆綁在當地官員身上,策反成自己人可以,卻也不可能真的忤逆。

官員伸手要錢,鹽商還不能不給,估計也覺得不得勁,還不如翻身當主人的。

蘇葉就是不明白這些鹽商為何能牢牢掌握所有的鹽,於是便請教皇帝,才得知鹽商都是世代繼承了鹽礦,裡麵能出產鹽,等於是壟斷了。

她仔細一聽,才知道如今的鹽大多是岩鹽。

岩鹽其實就是鹽礦,也叫鹽窩,就是鹽商們世代繼承的。

挖開地底,掘出帶鹽的岩石,再人工弄上來,敲碎鹽岩石後再反複熬煮好幾次,才得出鹽巴。

鹽岩石得在底下反複找,敲碎和熬煮的工序多,而且岩石的含鹽量未必一樣,有多有少,得出的鹽巴數目也不一樣,時多時少了。

這種效率低,出產也不高,所以鹽價高居不下也是能理解。

當然也是因為鹽商需要人手挖鹽礦,產出多少隻有他們知道,價格也就由他們定下,肯定隻多不少。

皇帝見蘇葉聽得認真,想著她這腦瓜子總是有很多奇思妙想,便隨口問道:“怎麼,葉兒對這些感興趣?”

蘇葉聽後還認真點頭了:“皇上說得仔細,深入淺出,叫臣妾都聽明白了。這叫臣妾想起之前大阿哥和二阿哥冬天在屋裡玩大船,放在水缸裡能浮起來,當時皇上說是在水缸裡撒鹽了?”

皇帝點頭,這事他也是記得的,但是不明白蘇葉怎麼問起此事來。

蘇葉繼續說道:“既然鹽巴能融入水裡,臣妾看藏書閣的書中有說千裡之外都是海水,源源不絕看不見儘頭,這些海水還是鹹的,要是煮一煮,是不是就會出鹽了?”

皇帝有點驚訝她的舉一反三,又對藏書閣看過的書居然有印象,是個喜好學習又記憶不錯的,便頷首道:“不錯,據聞東南沿岸,尤其福建有漁民每戶人家就是把海水用大鍋反複煎煮,出產並不高,就是家裡人吃著,聽聞鹽巴的顆粒大,又泛著黃,看著不雅,味道也不太好,透著苦澀。”

加上福建通往北邊的都是山路,運輸起來太麻煩,鹽的質量又不好,所以很早之前就被放棄掉了,大多就是自產自吃,雖然味道不好,不過窮苦人家能湊合著吃了。

畢竟不吃鹽,他們就沒力氣打魚,味道不好卻對身體好,也就不大講究,能吃就行了。

皇帝吃的自然講究多了,這種粗糙的鹽巴當然進不了宮裡采買的眼,不過他還是知道此事的。

蘇葉詫異,這時候福建已經開始做鹽了?

不過居然是用煎煮,而不是直接曬鹽,真是暴殄天物。

海水裡全是鹽,不用跟鹽礦一樣還得去找有鹽的岩石,還取之不儘。

蘇葉就笑道:“臣妾想試試,鹽巴能融入水裡,有沒什麼辦法讓融進水裡的鹽巴也能很快弄出來?”

皇帝知道她喜歡搗鼓,也沒太在意,隻覺得蘇葉是想替自己分憂。

不管蘇葉最後能不能成,有這份心就很夠了,皇帝就欣然點頭,讓禦膳房送了一些鹽來。

送來的自然是最上等的鹽,一小瓶的價格高昂,蘇葉眼睛都不眨就倒進水盆裡,周玉看著就覺得心疼。

不過就算蘇葉隻想玩,皇帝也絕不會叫她用哪種粗糙劣質的鹽巴來玩的。

蘇葉點了識字的秋夕來記錄兩盆倒了鹽的水,一盆是用煎煮法,反複煎煮,看看要煮多少次才出鹽,又需要多少時間。

另外一盆就是用曬,正好這幾天的日光不錯,就讓人直接放在外頭曬,彆打翻就行。

她還以為用這兩個對比實驗,很快就能給皇帝呈現曬鹽的好處。

誰知道剛開始就遭遇滑鐵盧,秋夕來稟報,說煎煮後的鹽水沒能出多少鹽,煮乾後隻有一點點。

蘇葉知道這種煎煮的效率低,也不至於一瓶鹽沒出多少來,難道自己的辦法不對?

她苦惱了幾天都沒相處法子來,還是後來秋月提到鹵水,蘇葉才恍然大悟。

鹽水沒點鹵,就很難稀釋出結晶來,這點蘇葉就一時沒想起來,趕緊賞了秋月,又問她是如何知道的。

秋月笑著解釋道:“奴婢的遠親正是在福建,多年前曾北上來拜訪,才叫奴婢得知這些。”

多得她記憶不錯,還記得好多年前的事。

主要煮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個遠親曬得黑黝黝的,身子壯實,卻比北人矮小很多。

年紀不大已是滿臉皺紋,頭發夾雜著泛白。

對方辛苦北上也是為了販賣他們所做的鹽巴,可惜太粗糙了,根本無人問津。

蘇葉明白這是沒有經過多重過濾和精煮,畢竟煎煮需要的柴火太多,反反複複燒才行,隻要出了鹽,他們就不可能繼續浪費柴火去燒的。

至於點鹵,她讓人取來草木灰,泡上水一陣子,再把草木灰過濾掉,這就是最簡單的鹵水了。

把鹵水一點點添進加熱的鹽水裡,等水分燒乾後就能出現鹽巴了。

春寧眼巴巴看著鹽從水裡又出現了,仿佛之前倒的一瓶鹽又憑空冒出來一樣,頓時感覺十分驚奇。

曬鹽就要慢一點,幸好連續幾天都是好天氣,三四天後終於曬乾了,盆地下會有薄薄一層鹽巴。

蘇葉籲口氣,她要沒弄出鹽來,浪費了禦膳房給的兩瓶鹽,總感覺有點浪費。

她費了好幾天才弄好,皇帝過來看見還特彆驚訝:“你這是把鹽巴倒進去又弄出來了?”

蘇葉笑著點頭道:“是,臣妾胡亂折騰了一下,好在鹽巴沒浪費。煎煮雖然要快一些,這是量少,若是量大就需要很多木柴。用曬的話,隻能看天,不過是南邊日頭大,溫度高,起碼幾個月都能曬,下雨不大也不太礙事,曬一曬就出來,還不必人工和柴火,隻需要把曬好鹽巴弄出來就是了。”

皇帝伸手摸著盆底的鹽巴,確實隻曬一曬相當省事。

又聽蘇葉道:“皇上曾提起鹽礦都在鹽商的手裡,鹽礦又是鹽商世代繼承,叫人十分被動,出產多少總歸很難知道具體的數目。還不如在東南岸邊,海水取之不儘,日頭又不費事,曬一曬就能有了。”

“隻不過光曬好一次的鹽巴太粗糙了一點,臣妾想著是不是多曬幾輪會好一些?”

皇帝點點頭,要是這個法子能行,鹽一脈就不會牢牢壟斷在鹽商手裡,數量變大,價格就能壓下去了:“正好寧家要派人去南邊推廣胰子,就讓他們去福建看看。”

蘇葉感慨寧家真是一塊磚,哪裡需要就搬去哪裡。

不過也好,起碼寧家如今跟蘇葉是一條船上的人,她也不擔心曬鹽的事會走漏消息。

寧家派出兩人,是一對叔侄。叔叔叫寧肯,性子穩重,以前是行商,見多識廣。侄子叫寧因,從小就聰慧、好學能吃苦,確實是不錯的人選。

得知要先去福建試一試曬鹽之法,寧家尤為重視,讓兩人先過去看看。

他們過去還吃了一番苦頭,畢竟南下去福建的路況實在太糟糕了,交通不便利,樹林又多,馬車過不去,騎馬也不行,隻能牽著駿馬走。

好在寧家作為皇商,沿路的官府也願意伸把手帶路,叫兩人磕磕碰碰費了老大勁總算到了福建海邊。

他們找了海邊最大的一個村莊,村長親自帶兩人去看了煮鹽的地方。

海邊架著一口大鍋,村長恭敬解釋道:“剛開始祖父挖了海邊的泥,裡頭有一種鹹土,放進去一點一起煮海水就能出鹽。後來用的草木灰,泡過後曬一曬能用。”

寧肯點頭,這就是點鹵之法,來之前蘇葉的信箋中有提到此事。

寧因眼尖,一下看到海裡靠近岸邊的池子:“那是什麼?”

村長就道:“是草民兒子想的,就是用木頭圍起來的簡陋池子,漲潮的時候向海邊的圍欄可以打開,讓海水進來,然後再關上,海水就被留在池子裡。”

然後他們就每天等著日頭曬,什麼時候曬好了,底下就有薄薄的一層鹽巴,用掃帚掃起來放進大缸裡就能自家用。

寧肯看了看大缸裡的鹽巴,果然顆粒大還不是雪白的,泛著黃,裡麵有很多雜質,特彆粗糙。

他直接找當地官府征用了海邊一塊無人之地,雇了村民幫忙建池子,不是一個,而是連著的好幾個,層層遞進。

村民看得一頭霧水,建一個池子就能做的事為什麼要建那麼多?

不過寧肯給工錢就行了,他們就吭哧吭哧挖好池子,裝上結實的圍欄,這圍欄前後都有門能打開。

池子弄好,寧肯就讓村民回去了。

他先把最外麵池子的圍欄打開,海水就湧了進去,滿滿一池子。

寧因看著這一池子的海水,想到後來會變成雪白的鹽巴,總覺得不可思議。

然而蘇葉之前做的小胰子讓寧家賺足了以前沒有過的銀錢和名聲,這次寧家當然站在她這邊,堅信不疑。

這樣曬鹽連鹵水都省下了,隻兩三天海水就曬掉了一半,寧肯就打開連著後麵池子的圍欄,這海水就湧了過去。

他則是打開前麵的圍欄,放進新的海水。

等第二個池子的水又少了一半,再繼續放去後麵的池子,一層接一層送過去。

這樣確實省人力省柴火,根本不需要什麼人,隻要每天過來看兩眼,然後隔幾天放水就是了。

約莫十天功夫,最後一個池子已經能看見一片雪白猶如沙子一樣的鹽花。

寧肯伸手捧起一小把,用指尖沾了一點嘗了嘗,確實是鹽。

寧因親眼所見,頓時感覺更震驚了:“叔叔,我們得儘快讓官府派官兵來護著這裡,絕不能叫旁人知道了去。”

寧肯卻道:“確實該如此,隻是這個法子恐怕不是官府能夠壓得住的,得立刻寫信送上京城。”

這麼多的鹽巴,這片雖然是無主之地,附近總有村民會經過,他們未必想打探什麼,就是有點好奇。

要是他們看見了,那就很難隱瞞下去。

好在翁果圖之前有先見之明,派了四個護衛在寧家兩叔侄身邊,兩個可以立刻快馬加鞭帶信上京,一個拿腰牌去官府要官兵過來護著,一個就在叔侄身邊保護。

果然那一池子的雪白鹽巴叫官府都震驚了,更彆提是附近的村民,湧過來都想圍觀,甚至還想去試試是不是真的鹽。

幸好官兵來得足夠快,把大批村民攔在外頭,又派人把池子裡的鹽巴搜集起來,分彆放在大缸裡,足足放了幾十個才算收拾完了。

前麵池子的海水早就被寧肯放掉了,就為了不讓人看出端倪來。

這奇奇怪怪連著的池子,即便曾經在家裡曬鹽的人一時半會也猜不出究竟怎麼操作。

皇帝收到這八百裡加急的信箋,看完後就立刻讓傅恒帶上兩千人去福建。

一是把那一片土地都圍起來,作為皇家的新鹽場。

二是不能讓任何人窺視到曬鹽之法,尤其是那些鹽商,估計要去搗亂的。

隻兩千人也是加急,另外皇帝打算讓三千人在後頭跟上。

傅恒接到旨意就立刻出發,軍機處的人看過信箋後,另外還有帶回來的一小瓶鹽。

雪白的鹽巴比起鹽商從鹽礦得來的毫不遜色,最難能可貴的是不需要多少人手去挖去煮,不必點鹵,也不要燒木柴,靠天就能曬出來。

聽聞不到一個月就能曬出一池子的鹽來,那得多少啊!

戶部尚書搓手了,恨不得能衝去福建親眼看看,那一池子哪裡是鹽巴,都是錢啊!

皇帝圈的那片地才多大,該是往外圈更大一點才行!

但是問題來了,該由誰來負責這個新鹽場?

這麼大的利益,落在誰手裡要是個手鬆的,偷偷塞進自己口袋那就麻煩了。

皇帝召見幾人就是為了定下人選,張廷玉照舊沉默,鄂爾泰這次也沒當出頭鳥,實在他也想不到人選。

鄂爾泰當然想分一杯羹,但是看皇帝一副誰伸手就剁了誰的態度,他是不敢讓自己人上,實在鄂爾泰太清楚自己人很難不心動,還不如不摻和進去。

訥親見其他人不說話,隻能硬著頭皮道:“此人該是皇上心腹,又曾跟鹽商打交道,知道怎麼運鹽才行。”

做出來的鹽再多,運不出來也白搭!運出去後怎麼賣,那也是個技術活。要兩眼一抹黑的,難不成還讓皇帝親自操心嗎?

皇帝這才想到福建的路確實不好走,看兩叔侄快馬加鞭,幾乎是日夜兼程也需要走兩個月就知道了:“派人先去修路,附近周邊的村民簽死契,絕不能透露半點消息出去,犯者就斬首示眾。另外圈地給予銀錢補償,讓他們遷到更遠的地方去。”

他要圈更大的鹽場,就得沿著海邊一直圈過去,村子很多都是沿海而建,畢竟都是漁民居多。

如今讓人遷走,肯定得給一筆錢,不然怎麼都不可能離開世代居住的地方。

皇帝發信給傅恒,讓他一並處理村民大規模遷居之事。

然而沒多久,傅恒卻派人送信回來,說是村民不願意離開祖居,也希望能成為皇家鹽場的一員。

他們跟鹽打交道好幾代人了,一個個身強力健,確實也是做工的好手。

雖然鹽場需要的人手少了,卻不等於不需要,而且有經驗老道的人盯著,比起寧家叔侄的效率隻會更高,甚至可能拿捏住更好的時間,產出更多的鹽來。

傅恒已經提前篩選過這些村民了,又用名冊登記,一家一戶所有人都分彆登記,不叫陌生人混進來。

他們再怎麼對好口供,也絕不可能每個字都一樣的,反複問幾遍,把一些可疑的人剔除出去,留下的就是真正世代守在海邊打魚和煮鹽曬鹽的村民。

寧家叔侄立了大功,皇帝自然不吝嗇賞賜,又命兩人為鹽場的負責人,統管曬鹽之事。

至於運鹽,則是讓傅恒召集當地百姓,出錢去修路。

給的工錢高,願意修路的百姓自然多了。而且聽說附近海邊建起了皇家鹽場,福建百姓受益最早,鹽價立刻就降低了許多,他們自然歡喜,做工都賣力了許多。

皇帝深思熟慮後,點了高斌去福建負責售鹽之事。

這個人選他想了很久,最後隻有高斌才能跟那些狡猾的鹽商打交道了。而且高斌的心性不錯,不會輕易被鹽商牽著鼻子走,又是皇帝的心腹,曆經兩朝,能處事不驚了。

皇家鹽場這麼大的事,鹽商更是第一時間就收到風聲趕來。

高斌已經接到旨意,連夜帶人趕往福建,作為福建的鹽官來接待這些遠道而來的鹽商。

看著高斌笑眯眯的臉,鹽商們都打醒十二分精神。

比起金三保,這個高斌就要難應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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