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給金簡的賞賜還讓李玉派人去拿回來,一車從金家門口帶回宮,讓半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了,簡直丟儘了臉麵。
金家都恨不得把金簡趕出去,免得麵子難看。
可惜金家除了金簡之外就隻有金三保比較有出息,加上金三保的女兒嘉嬪還在宮裡麵呢,他們也隻能捏著鼻子暫時忍了,不敢太撕破臉。
賞賜直接拉到嚴工匠那邊,他簡直驚喜萬分。
他其實隻抱怨兩句,沒料到皇帝知道後會為自己做主,又把賞賜直接轉給了自己。
這是多大的榮耀啊,嚴工匠沾沾自喜,其他的工匠卻離他遠遠的,生怕惹禍上身。
一個帶過嚴工匠的老師傅忍不住私下提醒他道:“金家在京城勢力龐大,你如今還有用,皇上會護著,以後就未必了。”
金家想捏死一個人,何其容易。
隻要嚴工匠犯一點錯被趕出去,金家必然要加倍報複回來,他恐怕就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嚴工匠滿臉的笑容頓時凝住了,心裡開始惶恐不安。
還是神機營一個熟悉的侍衛見他愁容滿臉的樣子還奇怪:“你不是剛得了獎賞,怎麼苦著臉不高興的?”
嚴工匠就小聲把老師傅的話說了,一副害怕的樣子,侍衛就擺擺手道:“怕什麼,前提是你犯大錯了。你隻要小心辦差,又努力做好這些,皇上必然重用你,哪裡輪得到金家插手?”
隻要嚴工匠一直刻苦,把差事辦得漂亮,就不會被趕出去,金家除了乾瞪眼還能怎麼樣呢,總不能闖進來找他的麻煩。
嚴工匠頓時醍醐灌頂,是啊,隻要他不犯錯不被趕出去,這裡就絕不會有誰敢插手進來。
金簡插手了一回,身上官職就被擼個精光,要不是看在金三保的份上還可能腦袋不保,如今工部的官員是誰都不敢再伸過來一根手指頭的。
神機營巴不得這些匠人能更給力一點,做出更厲害的武器來,對他們是客客氣氣的。
沒有官員搶功勞,皇帝又支持,銀錢材料是一股腦都送過來,神機營的侍衛也和氣,願意試用後分享感覺,讓工匠更能儘快改善。
這樣好的環境,嚴工匠如何能不拚命努力?
隻要他再努力一點,很可能就出頭了,到時候金家連自己一個手指頭都不敢碰!
於是嚴工匠在不斷改良火銃的時候,突然有了想法,打算做一個連珠火銃。
如今轉輪火銃最厲害也是隻能連著五發彈藥,要是能更多呢?
他心懷忐忑把這個想法請侍衛告知了皇帝,皇帝聽後並不意外,私下還對蘇葉道:“皇爺爺那時候就有個叫戴梓的人說是能做一把連火銃,一次能連續發二十八珠彈藥。然而他隻是畫出了圖紙,一直沒能做出來。”
這樣的武器一聽確實挺能唬人的,可惜是沒能最後做出實物來,那就隻停留在空想了。
所以皇帝對嚴工匠的想法沒有太大驚喜,更沒有多少期待。
蘇葉卻是聽說過這位叫戴梓的人,是個武器上的天才。剛開始他是從仿製武器開始的,西洋人送來的熱武器,戴梓隻要看過,半個月內就能仿製出差不多的。
最有名的就是衝天炮了,康熙爺在打葛爾丹的時候還用過,據說殺傷力相當不錯。
隻可惜這樣的人才後來被西洋人南懷仁陷害,被流放到南邊幾十年,最後客死異鄉,叫蘇葉還挺唏噓的。
要是戴梓能留下來,不說創造新武器,在仿製武器這上麵就是數一數二,能帶來更多的武器。
那位西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戴梓過於出色的仿製技術,才會對他動手的。
蘇葉還是挺感興趣的:“皇上不如找人來問問,他究竟是怎麼想的?”
皇帝就讓工部尚書額爾吉問了,發現這個嚴工匠確實有點想法。
他不是重新弄出一種新的火銃來,而是在轉輪火銃的基礎上延長了彈藥匣子。
轉輪不就是轉一圈打一發,要是彈藥匣子跟鏈條一樣連著的呢?
蘇葉知道後心裡忍不住說了一句“好家夥”,這人是衝著機關木倉去的吧?
彈藥匣子要是能一直轉動,連著的彈藥自動不斷扣上,然後才持續發出去,確實是一把驚人的武器了。
皇帝聽著也覺得比戴梓的更具體一些,指不定真能做出來,就讓工部尚書負責此事。
額爾吉是知道金簡之前搶了這個嚴工匠的功勞,沒想到是個如此出色的,一時有些慶幸當初自己沒插手,也沒幫著金簡遮掩,不然如今頭上的烏紗帽就要跟著掉了。
嚴工匠要什麼,額爾吉就給什麼,簡直不能更配合了。
但是他要做不出什麼來,那麼也跟額爾吉沒什麼關係。
畢竟工部尚書是要什麼給什麼來,做不出來那就是嚴工匠的問題了。
可是額爾吉沒料到,嚴工匠廢寢忘食十八天後,居然真的做出來了!
他拿著比之前更長的火銃猶豫了,這玩意兒真的能連發彈藥嗎?
熬了太多天,變得不修邊幅的嚴工匠手舞足蹈解釋,可惜額爾吉沒怎麼聽明白,還有些茫然。
還是神機營的侍衛在旁邊認真聽後,得知火銃變長變寬,是因為改良後的彈藥匣子變大了。
嚴工匠叫這個新匣子是琵琶匣子,因為裡麵家裝了扣動的機關,上一個彈藥發出後,下一個彈藥就會自動落在第一個彈藥的位置,發出“劈啪”又像是“琵琶”的聲音。
他暫時隻做了十八連珠,增加了足足三倍多,增長的火銃也能加遠的射程,殺傷力也更強。
侍衛先拿著試了試,新火銃變大後,重量也加大,後挫力更是厲害,他試過後有點吃不消。
但是火銃的彈藥沒問題,遠處的靶子被連續十八珠打得稀巴爛。
就是因為後挫力的問題,準頭有點糟糕,不過能連續發出去,如果在戰場上根本不需要瞄準,胡亂打一圈都足夠能打中了。
皇帝得知後親自過來看,對這個新火銃相當滿意,隻是後挫力的問題還需要改良。
這對嚴工匠來說實在有些難了,加大後的火銃才會殺傷力大,因為管道也加厚了,不然會受不住連續的彈藥摩-擦而炸膛,火銃重量加了起來,後挫力自然是減不下來的。
減掉殺傷力,這個大火銃過於笨重就十分雞肋了。
蘇葉不得不佩服古代工匠的腦瓜子,就是好使啊,而且十分有創造力。
前後才十幾天功夫,嚴工匠居然就真的能做出來,確實是個難得的人才,彆是累死了啊。
聽聞此人為了繼續改良又開始不吃不睡,蘇葉都要看不下去了,彆人996,他這是修仙啊!
她忍不住跟皇帝委婉提議道:“總不能叫嚴工匠一個人做,他能十幾天內做出新火銃來,想必已經嘔心瀝血,工部難道就沒其他能人可以輔助一二?”
彆把人真的累死了,工部就找不到第二個更厲害的工匠的。
皇帝對工部也頗為不滿,來來去去就一個嚴工匠能出成就,其他人就光看不動了?
額爾吉就是要什麼給什麼,也是個甩手掌櫃,要是有功勞肯定少不了他,出錯了跟他也沒關係,簡直是老油條一樣。
皇帝每天都要兢兢業業處理朝政,怎麼一個大臣比他過得還輕鬆了?
事情一甩,就能每天喝茶休息等結果從天上掉下來?
皇帝不痛快了,狠狠訓斥了額爾吉一頓,額爾吉隻好灰溜溜去工匠同吃同住,開始深入了解新火銃的結構和功能。
越是了解,額爾吉越是吃驚。
這位嚴工匠不得了,腦瓜子也不知道怎麼做的,就是沉浸在研究中跟瘋子一樣,走路眼神都是飄的仿佛看不見人,嘴裡還念念有詞。
額爾吉給嚇著了,這位工匠要出什麼事,他就真是完了的。
神機營的侍衛見了還安慰額爾吉道:“他經常這樣,沒事的。”
天才和瘋子就在一線之間,嚴工匠估計就是了。
他每天都琢磨怎麼改進,整個人恍恍惚惚的。
額爾吉生怕這工匠把自己餓死,還每天讓人送飯來,就差沒喂到嘴邊了。每天都跟著,就怕工匠摔壞了。
蘇葉不知道工部尚書都這麼拚了,今年又收到溫泉莊子送來的蔬菜,比之前的種類要豐富多了。
莊頭帶著下人擴大了洞子,還戲稱這些蔬菜都是洞子貨,這樣說也沒錯,確實都是從洞子裡種出來的。
一車送來,蘇葉趕緊到處分了分,勝在嘗個鮮。
高貴妃一向不當自己是外人了,經常過來承乾宮蹭飯。
一個人吃飯也沒什麼意思,索性讓蘇葉不忙著送菜去她的景仁宮,直接留下一塊吃就是了。
蘇葉笑著應了,回頭讓禦膳房把蔬菜做了個鍋子。
大冬天吃火鍋最舒服了,要隻有葷菜就太膩了一點,如今蔬菜管夠,她們吃這個是再清爽不過。
鍋底自然不可能是大白開水,而是吊了幾個時辰的雞湯,撇去了油星,看著就清淡。
秋夕帶著春寧燙菜,先放肉,不必太久,刷一刷顏色變了就能夾起來,不然肉老了口感就不鮮嫩了。
各種醬料也是禦膳房的老師傅親手做的,鹹的辣的酸的,隻貴人想要的他們就沒拿不出來的。
蘇葉親自調了個醬汁,酸酸辣辣的很是開胃。
高貴妃嘗了她的酸辣醬十分喜歡,蘇葉就幫忙多弄了一個。
兩人吃完肉就開始吃蔬菜,肚子墊了底,也就吃得開始慢了起來。
這鍋子太熱,四格格是不能吃的,早就被奶娘抱遠了,免得聞著香味鬨著要吃,恭嬤嬤一並陪著,蘇葉也不必擔心女兒。
高貴妃吃得嘴唇微紅,臉頰紅撲撲的,額頭帶著一點汗珠,舒舒服服躺著道:“冬天在屋裡吃著這個熱乎乎的鍋子,真是快活似神仙。”
蘇葉附和著輕輕的點頭,想著這會兒再來一杯宅人快樂水,那就更快樂了。
這個她還真做不出來,隻能想一下以前的滋味就當自己喝過了!
高貴妃在旁邊忽然歎道:“轉眼又是三年,今年又得選秀了。”
這幾年事情多,出了陸常在的事,又有了五格格,轉眼又到三年一次的選秀的。
“今年也不知道誰會進來,又會是怎麼樣的人?”高貴妃皺了皺鼻子,又道:“隻要彆是陸常在這樣的,彆的都可以。”
蘇葉聽得忍不住笑了,三年前高貴妃聽見選秀的時候還黯然神傷,如今實在感覺好多了:“皇上最近忙著神機營的事,又打算擴大鹽場,忙得不可開交,對選秀的事估計興致不大。”
福建沿海的天氣不錯,曬鹽是靠天吃飯,秋天春天還好,冬天可能會下雪,夏天雨多,還有台風,曬鹽就不好辦了。
索性趁著冬天,皇帝就打算把鹽場擴大,在短時間內曬出更多的新鹽來,讓下一年的鹽價能夠更穩定。
全國的需求太大,暫時隻能壓下福建的鹽價,其他大多有所落下卻還是太高了一點。
加上鹽礦開始往下鑽鹽洞,其他鹽商也有樣學樣,產出更多,他們不敢瞞下,乖乖交上,這在新鹽青黃不接的時候,就有鹽礦把鹽價撐著,不至於因為量少讓價格又被人為抬高。
皇帝還出了很多壓製鹽價的措施,在蘇葉看來十分簡單粗暴。
反正故意哄抬價格,斬!無故囤積大量鹽不出售,斬!
隻要跟皇帝對著乾,死就是了,還可能死的不止一家,還可能是一族。
他如此雷厲風行,把鹽商的苗頭全部踩死了,一時半會還不敢死灰複燃。
皇帝閒不下來,這邊結束了,那邊選秀就開始了。
蘇葉這次選秀跟著皇後和高貴妃一起,看著下首全是低著頭,穿著同樣顏色旗裝,發型也一樣的秀女們站成一排給她們過目。
講真的,她看著就暈,都要臉盲了。
感覺高矮肥瘦都差不多,站在麵前一會兒就過去了,誰都不敢抬頭看貴主子們,全隻有黑乎乎發頂。
蘇葉看了一會忍不住看身邊的皇後,隻見她神色溫和地看著底下的秀女,麵色就從頭到尾沒變過。
高貴妃估計也是看得眼暈,正端著茶水在喝,然後用茶杯遮掩自己的臉在偷偷打哈欠。
誰知道剛打完哈欠,高貴妃就對上蘇葉揶揄的眼神,小臉忍不住有點紅,怪不好意思的。
底下有太監在唱名,看這些秀女究竟是誰,阿瑪是誰,出身怎麼樣,年紀如何。
臉都記不住,蘇葉更加記不住名字,聽到後麵都昏昏欲睡了。
難為帝後還一本正經聽完後,基本上就沒幾個留的。
最後皇帝又隻留了三個,兩個封了常在,一個是貴人。
那個貴人姓金,蘇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總感覺對方身形有兩分像嘉嬪。
不過嘉嬪家裡就隻有一個兄長金簡,並沒有聽說其他姊妹,她就拋諸腦後了。
隻是蘇葉過幾天去長春宮請安之前,高貴妃居然提前跑過來,要跟蘇葉一起過去,她頓時納悶了。
就見高貴妃神秘兮兮地嘀咕道:“我聽說那個金貴人是嘉嬪的堂妹,我們早點過去,看看嘉嬪見到堂妹的表情是不是很驚喜?”
蘇葉差點笑出聲來,這主意夠損的,不過她喜歡!
兩人相攜去了長春宮,除了皇後之外的人都到了,見著她們連忙起身行禮。
高貴妃和蘇葉在下首挨著坐下,她戳了戳蘇葉,示意蘇葉看看下首的金貴人。
選秀的時候秀女都在下首低著頭看不清臉,如今站著就要好多了。
金貴人看著不大,估計就十七十八歲左右,臉龐圓圓的,眉宇間帶著稚嫩,卻跟嘉嬪真有兩三分相似。
三個新人都跟著愉嬪住在景陽宮,高貴妃還覺得挺可惜的,要金貴人跟嘉嬪住在永壽宮,那就有戲看了,得熱鬨許多。
嘉嬪的臉色看著就不大好,低著頭沒說話,高貴妃哪裡會放過她,便笑著問道:“這金貴人看著有幾分麵善,聽聞是嘉嬪的堂妹,如今一瞧果真容貌有點相似。要嘉嬪年輕幾歲,站在一起就跟親姐妹一樣分不清了。”
聞言,嘉嬪心裡都想呸一聲,誰要跟金貴人是親姐妹啊!
金家實在過分,這些年來靠著金三保吃了好多的好處,眼看金三保和金簡兩個接連倒了,也顧不上後宮的嘉嬪會如何,直接就送了一個金家的女兒進來,還是嘉嬪素來不怎麼喜歡的堂妹。
其實嘉嬪進宮早,跟這個堂妹幾乎沒見過麵。
然而她輾轉聽說過無數次,就是這個堂妹長得跟嘉嬪相似,還故意學嘉嬪在金家時候的穿著打扮,出去叫人都要分不出來。
嘉嬪聽過幾次簡直膈應壞了,誰都不喜歡有個跟自己長得有點相似還故意模仿著的人,而且金貴人當時正在閨中,這是打算借她的名頭好嫁一點?
誰知道回頭金家就把人送進來,完全是為了惡心嘉嬪的,她就更鬱悶了。
偏偏金貴人一直禮數做足,叫嘉嬪都挑不出毛病來。
如今被高貴妃一提,嘉嬪的臉色終於忍不住更難看了:“妾進宮早,跟這位堂妹就沒怎麼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