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聽說後挺驚訝的,他也想起自己最近沒怎麼去永壽宮,還讓李玉去敬事房查了一下,確實兩個月前就去了一回,嘉嬪這就有了嗎?
他去永壽宮後發現那邊真熱鬨,皇後來了,蘇葉和高貴妃緊跟其後也來了,嫻妃和愉嬪很快又趕來,滿滿當當坐了一屋子的人。
她們見皇帝來了連忙行禮,皇帝坐下後問皇後:“禦醫呢?這次叫的誰?”
皇後笑著答道:“叫的張禦醫,院首也請來了。”
隻有一個禦醫還不保險,多叫一個比較好。
皇帝讚同地點頭,很快嘉嬪就出來了,張禦醫和院首也趕來,兩人行禮後,張禦醫率先給嘉嬪把脈。
嘉嬪眼珠子不錯看地盯著張禦醫的表情,可惜這個禦醫一直麵無表情的,根本看不出什麼來。
他換著手把脈後又退後一步,請院首上前把脈。
院首也是來回把脈兩遍,兩人互相看了一眼。
皇帝懶得看他們的眉眼官司,不耐煩道:“怎麼回事,院首你來說說吧。”
院首隻得上前答道:“回皇上,以老臣之見,嘉嬪娘娘這是腸胃不和,才會近不得葷腥。”
皇帝一愣,嘉嬪都呆住了。
什麼,她不是有了?
嘉嬪急急問道:“但是我這月的換洗沒來,是不是月份還太小,不好看出來?”
院首也不敢把話說死了:“也有這個可能,老臣暫時隻瞧出是腸胃不和了。”
張禦醫也點頭附和,他們兩個都沒把出來,都是太醫院的高手,嘉嬪這次是烏龍無疑了。
高貴妃原本還鬱悶嘉嬪居然有了,這會兒就有點幸災樂禍。
這都興師動眾的,誰知道大家過來圍觀後發現嘉嬪居然自己搞錯了嗎?
嘉嬪都怔住了,她原本滿心歡喜,以為自己能憑著肚皮把皇帝的心再拉回來一點,竟然弄錯了嗎?
皇帝還以為自己要多一個子嗣,如今居然弄錯了根本沒有,也沒必要繼續呆下來:“那過半個月再讓禦醫過來給嘉嬪把脈確認就是了。”
說完,他徑直走了。
皇後自然不會留下,很快也跟著離開。
嫻妃一直沉默,隻看了嘉嬪一眼也走了。
高貴妃瞥了嘉嬪一眼,笑吟吟挽著蘇葉也出了永壽宮,在半路就笑道:“你剛才看了嘉嬪的麵色沒,一陣紅一陣白,我都懷疑她是不是快要暈過去了。”
要當場暈過去,還能避開這個尷尬,不過看嘉嬪的樣子是暈不了的。
蘇葉也是好笑,嘉嬪鬨出這個烏龍來,真的是大型社死現場了。
大家都走了,愉嬪還留了一會安慰嘉嬪道:“等半個月後禦醫還會來確認,姐姐到時候興許就有了呢?”
她原本以為嘉嬪要捷足先登還擔憂,立刻趕過來永壽宮。
誰知道嘉嬪壓根沒有,愉嬪鬆口氣之餘也有心思安慰她了。
嘉嬪隻覺得愉嬪這話假惺惺的,仿佛在嘲笑自己,沒好氣地回道:“那就承妹妹貴言了。”
她還故意看了愉嬪的肚子一眼,就讓人去送客了。
愉嬪心裡不痛快,嘉嬪剛才看一眼是什麼意思,覺得她也一直沒有懷上,沒資格嘲笑彆人嗎?
她回去永和宮後,雪柳還安慰道:“娘娘莫心急,柯家已經到處找生子秘方,聽聞已經有眉目了。”
這些年柯家到處搜羅,偷偷送進宮裡來給愉嬪,她喝了幾帖,可惜都沒什麼用。
愉嬪對此沒什麼期待了,隻幾天後柯家又讓人送了幾張方子進來,她看一眼,大多是滋陰補身的方子,不由奇怪道:“上回說的……沒有嗎?”
雪柳知道她問的是所謂的生子秘方,就壓低聲音答道:“奴婢聽聞那方子有古怪,柯家就不敢送進來了。”
“怎麼個古怪法子?”愉嬪都好奇了,這種東西大多是有用和沒用,竟然用古怪二字?
雪柳在她耳邊嘀咕了幾句,愉嬪一怔,嘴角忽然一彎:“送消息回去,讓柯家小心點,悄悄把這消息透露給金家。”
這金家自然不是金貴人那邊的,而是金三保在京城留的人。
金三保如今留下的人剩得不多,幾乎被皇帝都連根拔起,就有那麼小貓三兩隻因為身份不高,平日不顯眼的小嘍囉罷了。
他們小心翼翼在京城裡過活,最多給嘉嬪遞個金三保和金簡一切都好的簡單消息,再多的也是做不到了。
然而幾人忽然得了這麼個方子,簡直如獲至寶,咬咬牙把餘下的銀錢全花在打點上,終於偷偷把方子交到嘉嬪手裡。
嘉嬪拿著方子還驚訝上了:“他們難得有這個本事,就真的有用嗎?”
她也知道如今留在京城的棋子沒幾個,也不堪大用,真能找到這麼個東西來?
珍珠已經沒了,如今在嘉嬪身邊的大宮女就是白玉,她小聲道:“娘娘,是不是請禦醫過來瞧瞧這方子的真偽?”
嘉嬪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隻覺得還是珍珠能懂自己的心,不像白玉那麼蠢:“你傻啊,給禦醫看了,滿宮裡不就知道了嗎?”
知道她為了懷孕都不擇手段,連生子秘方都去尋了。
“先試試喝兩帖,回頭等禦醫來把脈的時候也能知道究竟能不能用了。”嘉嬪也不敢太冒險,隻敢喝兩回看看情況。
白玉幫著試藥,喝完一天後沒什麼問題,嘉嬪才敢喝了。
她喝下後隻覺得肚子暖暖的,也沒什麼特彆難受的地方,這才放心下來。
半個月後張禦醫過來永壽宮給嘉嬪把脈,換了兩隻手依舊沒看出來,還特地去請了院首。
院首過來把脈後也奇怪,轉頭就先去稟報了皇後。
正好皇帝在長春宮,見院首過來了還奇怪:“怎麼,嘉嬪那邊有什麼問題?”
院首答道:“老臣正是為嘉嬪娘娘而來,之前老臣無論如何都沒察覺出的滑脈,這會兒卻出現了,就是太微弱了一些,興許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確認。”
“果真如此?”皇帝都詫異了,還以為嘉嬪上回就是烏龍,以為自己有了,原來真的是月份太小才沒發現嗎?
不過連院首和張禦醫都不能確定,實在有些奇怪。
畢竟之前月份小的蘇葉也是一下子就把脈出來了,怎麼在嘉嬪這裡就一直確定不了?
院首回道:“有些女子懷孕後的脈象不明顯,得月份大一些才行,還請皇上多給老臣一點時間。”
皇帝點頭,這事雖然沒徹底確定,還是讓皇後準備起來:“也不必做什麼,叫一個有經驗的嬤嬤過去照顧著,另外多配一兩個宮女幫把手。”
之前珍珠被抓,死在慎刑司,嘉嬪身邊就少了一個大宮女,隻讓白玉替了,該是有兩個才是。
皇後隻讓內務府派人過去叫嘉嬪自個選,她是不直接插手的。
至於讓哪個嬤嬤去,皇後依舊隻讓嘉嬪來挑。
內務府呼啦啦去了二十個嬤嬤和宮女,嘉嬪一一仔細問過後,就選了一個年紀大一點的老嬤嬤,姓王,是個沉默寡言的。
另外又選了一個穩重,相貌清秀的宮女,起名是翠玉。
人選好了,其他人就退下的。
嘉嬪讓白玉帶著新來的兩人,倚在在軟榻上,伸手摸著自己還平坦的小腹隻覺得驚訝。
明明之前禦醫們還不確定,如今卻猶豫起來,那個方子真那麼有用,讓胎氣重新凝住了嗎?
她小時候聽說女子懷孕之初是胎氣凝聚之時,這時候隻要鞏固一下就能如願。
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竟得了這個神奇的方子,真的得償所願!
嘉嬪嘴角含笑,舉止越發小心翼翼,生怕磕著摔著。
但是她也明白自己不能完全不動,不然跟之前陸常在那樣,孩子太大就要生不下來了。
不過三個月後自己再動也行,她如今得好好熬著。
足足一個月後,院首給皇帝的回複依舊是不能完全確定,叫皇帝不耐煩了:“什麼意思,你說需要時間,但是都一個月過去了,你還不能確定?”
院首心裡也苦,連忙撲通跪下道:“微臣有罪,隻是嘉嬪娘娘的脈象若隱若現,並沒有完全凝住,微臣也不敢空口確定了。”
他們是醫者,脈象就是最大的依據。
這脈象若隱若現並不凝固的樣子實在太奇怪,院首不敢敷衍皇帝,隻能實話實說。
皇帝皺緊眉頭,一時覺得此事棘手:“以前可曾出現過一樣的事?”
院首翻閱過往的記錄,還真有過:“前朝有一位娘娘也是如此,脈象不顯,四個月後小腹慢慢隆起,太醫院才能確定娘娘有喜了。隻可惜五個月左右這娘娘被另外一位嬪妃陷害摔倒而流產,沒能把孩子生下來。”
皇帝這才眉頭舒開道:“那就看嘉嬪的肚子會不會有變化,你和張禦醫多盯著一點兒。”
蘇葉聽說皇帝大發雷霆的事還十分稀奇,高貴妃就鬱悶壞了:“你說她怎麼回事,兩個月侍寢一次就中了,我比嘉嬪侍寢的日子可多了去。”
高貴妃這樣還沒懷上,怎麼嘉嬪就中了?
皇帝看來沒問題,有問題的是她嗎?
蘇葉也是疑惑,把皇帝發火的事說了:“張禦醫上回給我把脈後一下子就確定了,這次連院首都不能確定,實在夠奇怪的。你也彆著急,等一等就好了。”
高貴妃有些等不住,畢竟她這年紀也開始慢慢大了。
這天蘇葉午睡剛起來,就聽說高貴妃過來了。
還沒等她洗漱後出去,高貴妃已經神神秘秘進來,還打發掉秋夕和春寧。
蘇葉就好笑道:“有什麼好東西要給我看,還怕彆人看見了?”
高貴妃笑道:“是我新得的好東西,趕緊來給你看看了。”
她見殿內確實沒彆人在,才從袖子裡小心翼翼拿出一個方子來。
蘇葉湊過去看了一眼疑惑道:“這是什麼,補藥方子嗎?”
“是也不是,這是高家從外頭送進來的,說是難得的生子秘方。”
高貴妃的話叫蘇葉一怔,皺眉道:“讓禦醫看過了嗎?你還沒試吧?”
在她看來壓根沒什麼生子秘方,大多就是糊弄人的,喝下去也不知道會不會對身體有害!
高貴妃搖頭道:“我剛拿到手還沒試過,這種東西要是給禦醫看了,他回頭告訴皇上就麻煩了。”
蘇葉勸道:“誰知道這東西對身子骨有沒害處,我們找個相熟的禦醫看一眼,讓他暫時閉嘴就好。”
不讓禦醫瞞著皇帝,隻是皇帝沒問,他就不主動說而已。
於是她讓秋夕去請了崔禦醫過來,這位禦醫還滿臉奇怪:“娘娘可是有哪裡不適?”
蘇葉一向都是張禦醫負責的,忽然交他過來,崔禦醫就疑惑了。
“不是,隻是我新得了一個補藥方子,有勞崔禦醫幫忙瞧瞧。張禦醫正忙著,我就沒打擾他了。”
蘇葉把謄抄的方子遞過去,崔禦醫看了一會才慢慢開口道:“這是補氣的方子?不像,更像是聚氣凝實……”
他的眉頭微微皺緊,蘇葉嚇一跳道:“怎麼,這方子有問題?”
崔禦醫猶豫一會道:“也不算有問題,隻是內之氣是有限的,聚氣凝實也得有東西,若是沒有隻會表麵實內裡空。”
他說得太抽象,高貴妃一時沒聽明白,蘇葉卻有點明白了:“崔禦醫的意思是,比如我吃飽了,肚子裡是實的。比如我餓著,而是吃了觀音土之類的東西,肚子鼓起來好像飽了,其實裡頭是空的?”
崔禦醫連連點頭:“正是如此,娘娘比喻得貼切。”
就是蘇葉一直錦衣玉食又沒離開過京城,是怎麼知道觀音土這東西的?
高貴妃自然沒聽說過觀音土,蘇葉就跟她形容了一下,把她嚇得夠嗆:“這麼可怕的東西為什麼要吃?吃完肚子脹,多了還可能疼甚至疼死過去的?”
蘇葉歎氣:“當然是因為糧食不夠,饑餓難耐,隻能用這個來欺騙自己,好繼續撐下去。”
有些地方連觀音土都沒有,隻能啃樹皮,甚至會出現人吃人的慘劇來。
見高貴妃被嚇得小臉發白,蘇葉連忙轉開話題道:“那這個方子吃下去豈不是跟海市蜃樓一樣,看著脈象凝實有好轉,其實就是虛幻之態?”
崔禦醫頷首,盯著方子皺眉問道:“不知道娘娘從何處得來的方子,這是萬萬不能用的。喝後起初並不能看出變化來,隻有聚氣之效,卻都集中在腹部,久而久之就會開始疼痛難耐了。”
高貴妃這才有些後怕,要不是蘇葉執意請禦醫來看看藥方,她要真的求子心切用了這個方子,就算讓人試毒喝過後估計一時半會看不出什麼來。
時間長了,那她就慘了。
高貴妃嚇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伸手奪過崔禦醫手裡的藥方就要撕掉,這種害人的東西還是彆留下為好,卻被蘇葉攔下了:“怎麼,這東西留著做什麼?”
蘇葉示意秋夕請崔禦醫出去,等人退下了,她才小聲道:“你就不奇怪怎麼方子會輾轉到你手上來,會不會是誰要害你?”
高貴妃頓時驚著了:“不會吧?這是高家讓人送來的,他們不至於會害我。”
高家就因為高斌和高貴妃兩個才抬旗,然後地位節節攀升的,可以說高家就差沒把兩人供著了,怎麼可能害她?
蘇葉的聲音更低了:“如果有人誤導高家了呢?讓他們以為這真的是能生子的秘方,他們自然擔心消息泄露出去,於是趕緊把方子送進來給你。而你又求子心切,拿到方子就用了呢?”
高貴妃微微蹙眉,一時氣憤道:“是誰?誰這麼可惡,居然要害我?”
她起身來回踱步,頓時沒了主意:“我是不是該告訴阿瑪,讓他去查探一番?再把高家人都查一查,彆是誰動了歪心思!”
蘇葉卻道:“與其讓高大人私下去查,你還不如告訴皇上呢。”
皇帝的粘杆處比高家自檢不是更快更有效率嗎?
高貴妃卻猶豫了:“要是被皇上知道我求子心切,拿到這種亂七八糟的方子就打算用,會不會責罰我?”
蘇葉笑道:“放心吧,你實話實說,皇上就不會生氣。但是你刻意隱瞞,過後皇上從彆人那邊知道,那就必然要發怒的。”
高貴妃在皇帝身邊多年,對他的性子也知道一點,清楚蘇葉說得是對的。
她們可以犯錯,卻不能瞞著皇帝私下做什麼,不然他就要大動肝火了。
高貴妃特意讓禦膳房做了一桌好菜,讓如意去請了皇帝過來景仁宮。
皇帝還奇怪高貴妃今晚這般積極,看著禦膳房送來滿滿當當一桌菜就挑眉問道:“你這是做錯什麼事了,弄這麼多好吃的想要跟朕賠罪嗎?”
高貴妃眨眨眼,皇帝這一猜就中啊:“皇上,要不咱們吃完再說?”
她就怕皇帝聽了之後,估計要吃不下了。
皇帝原本就是開玩笑隨口問的,誰知道高貴妃居然沒否認,頓時收斂了笑容:“你還是先說,朕聽著。”
高貴妃隻好小心翼翼把事情簡單說了,也沒急著給高家脫罪,而是露出憂心忡忡的神色來:“要是宮裡宮外還有誰相信了這個藥方真的試用了,那就麻煩了。”
這明顯就是害人的藥方,要是給哪個後宅夫人胡亂用了,以後出事就慘了。
皇帝微微一怔,沒好氣道:“你沒急著用這方子吧?宮外送進來的東西,你也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