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王隔三差五跑到宮裡來哭, 哭得皇帝頭疼。
皇帝知道和親王的意思,就是不希望和婉遠嫁,希望她能夠留在京城。
不然和親王想看女兒恐怕就難了, 甚至可能和婉嫁出去後, 這輩子都很難相見。
裕太妃也是欲言又止, 卻不好左右皇帝的想法。
和親王也沒直說,就每天來皇帝麵前哭哭啼啼的。
皇帝無奈嗬斥道:“你都多大了, 還整天哭,不怕丟人嗎?”
和親王梗著脖子道:“女兒都要遠嫁了, 再也看不見了,臣弟還要什麼麵子,怕什麼丟人!”
沒麵子和丟人怕什麼啊, 有比女兒再也見不到一麵更可怕的嗎?
皇帝被煩得不行,揮揮手道:“好了, 朕知道了。”
和親王在女兒的事情上是絕對的不依不饒, 舔著臉湊上前問道:“皇兄是答應了?讓和婉和她家駙馬留在京城?”
不拿個準信,回去他都要睡不著了!
皇帝隻好道:“是, 朕打算封德勒克為巴林輔國公,兼宮裡行走。”
聞言, 和親王總算是放心了,給皇帝拱手道謝:“多謝皇兄, 皇兄果然疼愛和婉,臣弟終於可以放心了。”
女兒終於能帶著女婿一起留在京城, 和親王彆提多高興了,先去跟裕太妃說一聲,然後高高興興出宮回去跟自家福晉說一聲,簡直樂翻了。
皇帝看著好笑:“他都那麼年紀的人了, 還跟毛頭小子一樣蹦蹦跳跳的,也不怕丟人。”
李玉見他雖然嘴上抱怨,麵上還帶著笑,顯然和親王擺在渾身的喜悅叫皇帝也挺高興的。
皇帝到底還是寵愛這個唯一的弟弟,不忍他難過,最後還是讓和婉和德勒克留下了。
然後問題來了,和婉之前沒打算留下,公主府還沒建起來。
要建起來至少要一兩年的功夫,和婉是繼續住在宮裡等著公主府好了才出嫁了?
德勒克那個輔國公的府邸倒是簡單,有現成的國公府,改一改規製就可以了,旁邊正好跟和婉那個公主府的地址相近。
就是兩人還要等上一兩年,和親王自然沒意見,他巴不得女兒在宮裡高高興興多過兩年才成婚呢。
畢竟成婚後就沒那麼自由自在,要有了孩子,和婉就更忙了。
德勒克也能先熟悉一下事務,不至於上任後還手忙腳亂的。
雖說是宮廷行走,總歸不算長久的職務,皇帝琢磨著把人放哪裡,就找傅恒問了。
傅恒對這位駙馬爺也是了解過的,此人武藝還不錯,蒙語漢話說得好,然而漢字大白話還好,要書麵一點就抓瞎了,去哪裡都不算合適:“皇上,不如輔國公去禮部學一學禮製,也能儘快融入進來。”
皇帝微微點頭,此事就這麼定了。
蘇葉一聽德勒克當了宮廷行走,這職務剛聽著似乎很厲害的樣子,其實就跟臨時工沒什麼兩樣。
不是編製內的職務,今天皇帝說是行走,明天可能就不是了,反正就皇帝一句話。
也有的人犯錯了當這個行走,然後再被調回去,又可能是皇帝想考察什麼人,暫時放在這個位子上看一看。有時候就是臨時什麼大事的時候人手不夠,借調過來的人,用完了再送回去。
顯然德勒克哪個都沾不上,就是皇帝臨時決定把和婉留下,駙馬算是沾了光,但是一時半會不知道把人放哪裡去。
加上德勒克的漢話,簡單的說讀寫都可以,太深奧的可能就很難理解得了,需要好好學習一番才行。
不然就文縐縐的折子,德勒克很可能每個字都認識,但是放一起就不明白究竟什麼意思了。
比起德勒克,和珍的駙馬福隆安的仕途就要好多了。
他先是儀仗隊的領頭,然後被皇帝送進兵部,官至兵部侍郎。
恰逢工部尚書年邁要告老還鄉,最近有消息傳著,皇帝打算讓福隆安去補這個缺。
工部雖然不是個肥差,但是福隆安年紀輕輕做到工部尚書,那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了。
不過比起他的阿瑪傅恒,福隆安這個年紀做到尚書也不算是最年輕的。
而且按照和珍說的,福隆安對造物相當有天賦,隻要看一眼圖紙就能親手做出幾乎差不多的來,還能就地改良,完全是吃一行飯碗的。
比起兵部,確實工部更適合他了。
再就是福隆安還不是迂腐之人,懂得舉一反三,皇帝已經不止一次在蘇葉麵前誇讚過他了。
蘇葉正想著,就聽恭嬤嬤笑著道:“娘娘,四格格進宮來了。”
“快請她過來,和珍可是把濟倫帶過來了?”
和珍在門外聽見就笑道:“額娘不問我,就隻記得濟倫了?”
她身後的奶娘懷裡正抱著一個胖娃娃,一落地就搖搖晃晃走過來,一把抱住蘇葉的小腿,仰頭一笑:“娘……”
蘇葉聽得好笑,知道這個胖娃娃其實是想叫“娘娘”,可惜還小,說話有點含糊,一把將濟倫抱起掂了一下:“濟倫壯實多了,和珍你都這麼大了,怎麼還跟兒子吃醋了?”
和珍過來挨著她坐下:“誰讓額娘每次我來都先問起濟倫,要沒帶過來一臉失望的樣子,好像女兒就沒濟倫那麼很重要了。”
蘇葉摸了摸和珍的臉頰,她成親不到五年就有了濟倫這個小阿哥,跟福隆安的感情深厚。
比起剛出嫁時候眉宇間的稚嫩,和珍如今成熟了一點,跟自己撒嬌的樣子卻還和小時候一樣:“額娘一直惦記著你,能一次看到你們娘兩不是更好嗎?”
和珍連忙道:“我就跟額娘開玩笑呢,濟倫最近黏得我緊,真讓我獨自進宮來,他在家裡就得哭鼻子了。”
濟倫皺著鼻子反駁道:“我……不哭。”
蘇葉笑了:“是,咱們的濟倫是小巴圖魯了,自然不會哭鼻子的。”
濟倫這才高興了,仰頭又是咧嘴一笑。
蘇葉仔細一看道:“濟倫長大了一點,眉眼像駙馬更多,鼻子和嘴巴就像你的。”
和珍沒好氣道:“額娘彆看他如今乖乖的,可精了。在家裡皮得很,我要進宮來他總是第一時間就發現,我想偷溜過來都是不能的。”
也不知道兒子才丁點大,怎麼發現自己要進宮而不是出去彆的地方?
蘇葉摸了摸濟倫的小腦袋,見他出了點汗,就讓恭嬤嬤抱著去換一身,也擦一擦身上的汗,免得著涼了。
濟倫還有點不舍離開她的懷抱,就被蘇葉安撫道:“沒事,換一身咱們回來吃甜甜的點心。”
聞言,濟倫才鬆開小手,乖乖被恭嬤嬤抱進去換衣服了。
和珍歎氣道:“感覺濟倫比起我更聽額娘的話。”
蘇葉聽著心情不錯道:“可能就是隔代親吧,而且濟倫像你小時候一樣乖巧可人。”
和珍是一點都不覺得,不過濟倫每次來讓蘇葉心情好好的,這就行了。
承乾宮裡常年備著和珍和濟倫的衣服,一年四季都有。
尤其濟倫長得快,大一點的衣裳都已經做好洗乾淨放著了,他一來就能換上。
濟倫很換了一身出來,乖乖洗手後就等著甜甜的點心。
禦膳房早就聽說四格格進宮來了,必定帶著小阿哥,已經準備好不少可口的點心,不等蘇葉吩咐就巴巴送過來承乾宮。
恭嬤嬤帶著秋夕檢查過後才送進來,全是可可愛愛的小動物點心。
有小兔子小刺蝟,還有小老虎和老鷹,顏色鮮豔,最是得孩子們喜歡。
濟倫捏著一個小老虎包子就吃了起來,津津有味的,都不需要奶娘來喂。
蘇葉看他吃著好,就讓恭嬤嬤盯著點兒,在旁邊問起女兒道:“我怎麼感覺你胖了一些,不過臉色倒是瞧著好了。”
和珍便笑道:“還是額娘眼尖,女兒最近是胖了。”
她摸著肚子,又小聲道:“禦醫說了,快三個月的。”
蘇葉驚訝:“這麼快?”
畢竟濟倫才兩歲多,和珍又有了?
和珍詫異道:“也不算很早了,額娘之前說過女子生養不要太急,先養好再說。女兒就刻意放緩了一些,濟倫都兩歲多了,這才有的。”
說起如何放緩,和珍的臉頰又忍不住紅了。
因為她生下濟倫帶著他第一次回宮,蘇葉就問起此事來,說是孩子剛出生,和珍得好好養至少兩三年,把身子骨徹底養好了,才能繼續懷上為好。
這樣一來就不容易傷了底子,對和珍也好。
和珍自然聽話,但是這樣的事不好控製。
然後蘇葉就讓人用羊腸試著做了小帽子之後感覺味道還是有一點,怎麼都消除不了。
於是蘇葉就想到用乳膠了,畢竟橡膠樹不少,用這個做弄薄一點就好了。
和珍帶著這個東西從宮裡回來,拿在手裡都感覺燙人,在花園的石凳上坐著,一時都不知道怎麼跟福隆安解釋。
正巧福隆安下值後,聽說和珍在花園便過來了,進來看見這東西還奇怪道:“這是什麼?哲娘娘送的?”
和珍連忙點頭,這時候藏起來已經遲了,隻好硬著頭皮跟他解釋這是什麼東西。
福隆安愣住了,好一會才道:“既是對公主好的,那就試試吧。”
過程實在太羞恥,和珍都不想回想起來,不過是真的有用。
看看濟倫都兩歲多了,她這才懷上就知道了。
蘇葉見女兒滿臉酡紅,不知道想到什麼羞羞的事,便笑了:“我原本還擔心駙馬知道那是什麼之後,可能就不樂意用了。”
畢竟多子多福是這裡人的想法,用了那個小帽子之後就等於短時間內不會有孩子了,沒想到福隆安一聽對和珍的身體好,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
光是這一點,蘇葉就對福隆安的好感更高了。
蘇葉握著和珍的手歎道:“福隆安對你好,我就放心了。”
女兒出宮嫁人,蘇葉說不擔心是假的,哪怕是大富察家這樣的門戶,出現極品的幾率太少,總歸女兒離開了自己的視線,她還是會忐忑不安。
好在這幾年觀察下來,福隆安確實是個好夫婿,皇帝的眼光偶爾還挺不錯的。
和珍臉頰緋紅道:“是,他待我極好,額娘可以放心的。”
蘇葉笑著點頭,沒告訴和珍的是,那個小帽子還被尼古拉斯發現後驚為天人,特意要了代理權賣回去給西洋人,聽說賺了個盆滿缽滿。
當然尼古拉斯也沒忘了蘇葉的功勞,跟店麵的掌櫃商議好契約後讓人送進宮裡來。
蘇葉看了看,她六尼古拉斯四,這個分成還行。
不過皇帝正巧看見了,覺得尼古拉斯要太高,有一成就不錯了。
畢竟東西是蘇葉發明的,又是她讓人做的,就連橡膠都是這邊拿的貨,尼古拉斯做什麼啊,隻運回去賣而已!
最後還是蘇葉幫著談了談,最後變成二八分。
不過哪怕是一成,誰虧了都不可能是尼古拉虧的。
他分成少了,自然價錢就要上去,宰的就是西洋人來彌補自己的損失了。
高貴妃聽說後對蘇葉是佩服得不行,隨手搗鼓出來的東西居然也能賣錢!
就是這東西估計在這邊是賣不了,西洋人竟然喜歡嗎?
蘇葉就笑著解釋道:“西洋人的關係要複雜多了,他們當然需要。”
他們那邊的貴族情婦一大堆,就連國王也是。
隨隨便便就十幾個情婦甚至更多,這些情婦還可能是有夫之婦,不想鬨出人命來,當然就需要這個東西啊!
可以說這是一門有錢人的買賣,也是西洋貴族的買賣居多,尼古拉斯簡直賺瘋了好嗎?
完全是供不應求,尼古拉斯都寫了好幾次信箋來,說是希望能夠擴大生產,增加貨量。
蘇葉也有這個這個意思,有蒸汽機作為動力來機械化,流水化作業,就能增加產量了。
就是國內第一次機械工業化,居然是做這玩意兒嗎?
她感覺太浪費了一點,若是做武器的話,暫時附近也沒戰爭。
鄰國基本上都被打服了,或者直接被滅掉了,所以在軍需方麵,這幾年都削弱了許多。
蘇葉有些擔心這樣下去,軍隊的實力因為實戰太少會不會持續被削弱下去了呢?
好在她這擔心沒幾年功夫,附近海域的海盜就開始猖獗起來。
也是魚龍混雜,西洋人有,東洋人也有,很多都是在陸地上混不下去,於是上船來打算成為海上一霸。
他們有些聽說過大清的水師比起以前厲害多了,有些覺得是人雲亦雲,有些認為是誇大其詞,有些因為沒聽說過更是不屑一顧。
然後隔三差五隻能演練的水師們終於有活乾了,既要掃清這些海盜,武器消耗就快。
於是蘇葉提議的機械化流水線作業就有了用武之地,工廠建起來,源源不絕的彈藥送過去,更彆提是糧草了。
皇帝正好用這個鍛煉二阿哥,就讓他獨自去督辦了。
說是二阿哥獨自督辦,其實也有軍機處幫著看看有沒什麼缺漏的,最後還要寫上折子給皇帝過目,沒問題才會下放。
蘇葉感覺皇帝真夠累的,放手讓二阿哥去鍛煉又不放心,自己乾也不好,愣是弄出這麼個兩不像的玩意來。
二阿哥還要一邊乾活一邊寫報告,擔心大老板皇帝不滿意,又害怕其他員工也就軍機處的大臣看了會挑出很多錯來。
反正這活不是人乾的,也就二阿哥耐心好,脾氣好才受得住,不然估計都想跟皇帝這個甲方拚命了。
畢竟皇帝這個甲方經常不做人,挑出一大堆毛病來讓二阿哥去改,一遍不夠來兩遍,反正蘇葉是看著都累。
好在二阿哥也給鍛煉起來了,皇帝漸漸挑不出錯來,反而又開始不高興了。
見皇帝看完折子放在一邊生悶氣的樣子,蘇葉就明白他又不得勁了。
挑錯多了不高興,沒的挑錯還是不高興,他也太難伺候的。
蘇葉隻好道:“看來二阿哥在皇上的指點下越發上進了,沒叫皇上累著,實在是孝順至極。”
皇帝想了想也是,要是二阿哥是朽木不可雕,怎麼指點都沒進步,那才叫爛泥扶不上壁,於是心情才陰轉晴了。
在旁邊伺候的李玉不得不佩服蘇葉,寥寥兩句話就能讓皇帝的心情重新好起來的,也就隻有她能辦得到了。
水師一路勝利,未免有些驕傲輕敵,然後就被一隊訓練有素的海盜險些炸沉了。
幸好反應夠快,水師雖然船隻受損,好歹人都全回來了,也收起了輕敵之心。
然而對戰幾次,輸多贏少,尤其水師很快送消息過來,那個海盜掛著“鄭”字旗幟,領著這些海盜的老大居然還是個女人。
皇帝麵露詫異,放下折子後對蘇葉也沒避諱道:“這隊海盜跟彆的不一樣,水師竟然幾次都沒能拿下,聽聞對方的領頭是個女人,夫家姓鄭。夫家原本才是領頭,但是之前跟彆的海盜搶地盤的時候死了,她就接替了這個位置。”
一個女人居然接替了丈夫的位置成為強盜的領頭已經夠厲害了,竟然還指揮得有條不紊,實在是個人才。
蘇葉感覺這個名字有點熟悉,試探著問道:“皇上打算怎麼處置這股海盜?他們似乎也沒跟水師拚個你死我活的意思?”
不然水師怎麼可能全須全尾回來,看來對方顯然是手下留情了。
皇帝也是這麼認為的,琢磨道:“朕想著要是能招安便好,就是不知道該派誰過去。”
他想了一下,最後打算讓福靈安去試試。
福靈安繼承了傅恒的衣缽,在軍事上尤其出色。知道靈活變通,熟悉新式武器,又穩重敏銳,是個難得的將才。
他接到命令後就準備出發,傅恒臨走前叮囑這個長子道:“注意安全,其他的就不必說了,知道你心裡有數。”
長子不是個衝動的人,萬事謹慎,從來不必傅恒來操心。
傅恒隻擔心福靈安為了能辦好差事可能涉險,不得不多叮囑一句。
福靈安笑著點頭,跟自家額娘和夫人告彆後,很快就趕去跟水師彙合。
這期間水師都對鄭家海盜船敬而遠之,對方也沒有趕儘殺絕的意思,而是在周邊附近溜達,遇到落單的小海盜船隊就直接滅了,然後把對方的人和財物收歸。
福靈安跟水師交換了情報,又盯著一段時間後確定對方確實沒惡意,於是打算接觸一番。
對方也爽快,仿佛就等著福靈安主動遞來橄欖枝一樣,很快就有回應,卻要求福靈安上他們的船隻來談。
水師當然不願意啊,福靈安是什麼人,就該那些海盜上這邊的船隻來談,不然就免談!
福靈安考慮再三後,還是決定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