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倆睡了一覺,紛紛沐浴穿戴,一前一後回到用膳廳,一眾奴仆井然有序伺候,兩位主子麵上也端得是嚴肅平和,徐雲棲默不作聲用膳,裴沐珩時不時看妻子一眼,也無多餘的話,仿佛方才熱火朝天的不是他們。
吃飽喝足,精神也很好,徐雲棲回想自己已救了許容,這裡也沒她什麼事了,便與裴沐珩道,
“三爺,要不我回京吧,留在這裡,還連累三爺要照看我。”
如果她沒猜錯,必定是荀允和敲打了裴沐珩,這一路裴沐珩對她稱得上細致入微。
裴沐珩眉心一凝,正愁尋什麼借口留下她,外頭一侍衛急急奔過來,
“郡王,許公公請您過去一趟。”
夫妻倆皆是一愣。
許容請他們過去,要麼有事,要麼傷口出了岔子,裴沐珩看了一眼徐雲棲,語氣鎮定道,
“雲棲,事情比你我想象中要複雜,我不放心你一人離開,你先跟著我。”
徐雲棲靜靜看了一眼丈夫,也沒有遲疑,立即換裝隨他前往,到了衙門,許容並無大事,不過是京中施壓,想讓裴沐珩快些回京複命,再者,又給裴沐珩透露了幾處機密。
裴沐珩明白了,這是十二叔在施壓。
徐雲棲乘勢給許容把了脈,看了一眼傷口,重新調整了方子,夫婦二人便一道離開衙門,已是亥時末,平日這個時辰徐雲棲早睡了,今日下午睡了足足兩個時辰,眼下精神尚好,裴沐珩與她商議道,
“時間緊迫,我得儘快尋出真凶,真正的凶手一定藏在那日流民當中,除了許容受傷,還有不少侍衛與內監罹難,我打算去一趟停屍房。”
徐雲棲隻能陪他去。
侍衛趕車前往臬司衙門的府衙,已近子時,守門的官員昏昏入睡,乍然瞧見裴沐珩駕到,魂都嚇沒了,等到裴沐珩進去停屍房時,他方才反應過來,急急忙忙遣人去通報上官。
臬司衙門分兩處辦公,正衙緊挨府衙,是平日升堂審訊之處,另一處則是停屍之地,在府衙後麵一條小巷子裡,院子有兩進深,左右兩間廂房辦公,正堂空著,屍身停在最裡麵的小院。
裴沐珩與徐雲棲帶著七八名侍衛一路穿堂越院至最裡麵的院子,裴沐珩是欽差,無人趕攔,守衛檢查了令牌便開門放他們進去。
門被推開,一股惡臭味侵襲而來,裴沐珩下意識將妻子攬在懷裡,隨後溫聲道,
“你在外麵等我。”
徐雲棲輕輕拂開丈夫的手,抬眸定定看著他,
“三爺,我解剖過屍身。”
裴沐珩:“.......”
隨後,不等裴沐珩反應,她從醫箱裡掏出一塊帕子,覆住口鼻,隨著暗衛王凡先一步跨進門檻。
裴沐珩立在門檻外,默默看著從容的妻子,揉了揉眉棱。
他已習慣妻子處處給驚喜,無妨,再多的打擊他也承受得住。
黃維知他素有潔癖,連忙尋來帕子遞
給他,又從侍衛手中接過一種薄荷水?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裴沐珩塗了一些在鼻下,這才覆上帕子進了停屍房。
停屍房有駐守的仵作,仵作領著裴沐珩二人一具具屍身查驗。
裴沐珩目的很簡單,意圖在屍身上查到凶手的痕跡。
死者十人,傷口深淺不一,有些是被箭鏃射中心臟或眉心,有些則死於刀傷,少數兩人死於劍傷,那劍刃極快一刀斃命,裴沐珩在這兩具屍身麵前停留下來。
那日他看著徐雲棲給許容療傷,也曾看了一眼那傷口,隻覺這三處傷口極像,
“雲棲,你瞧瞧,這三人是不是為一人所傷?”
徐雲棲將醫箱交給王凡,取出一根鑷子,沾了些酒水便細細查驗傷口,裴沐珩親自替她掌燈。
徐雲棲撒上一層藥水,慢慢將模糊結了痂的傷口給複原,一點點給裴沐珩描述傷口的形狀與深淺,裴沐珩習武之人,腦海不由拚起那日刺殺的情景。
許容傷在左腎,那一劍當是用左手挑進去,大約是有人阻擋,進的不是特彆深,且下意識往手腕外側偏了下,麵前第一具屍身,一劍貫穿肺腑,傷口直直往右前捅入,另外一具亦然。
三處傷口形狀與方向皆是一致,意味著殺手是個左撇子。
得到這麼關鍵的信息,裴沐珩心神一振,一麵遣暗衛王凡去查揚州城的左撇子,一麵連夜突審那批流民。
誰也沒料到裴沐珩半夜審訊,個個慌慌忙忙從圈椅裡爬起來,左支右絀應付。
半個時辰後,臬司衙門長官何大人匆匆忙忙趕來,正跨進門檻,卻見裴沐珩渾身是血從刑訊房出來,挺拔清雋的年輕男人不緊不慢擦著手上的血,朝何大人露出漫不經心一笑,
“何大人,來了?”
何大人看他神色不對勁,心裡咯噔了一下,趕忙上前請安,
“郡王要審案,怎麼不知會下官一聲,下官也好作陪。”
裴沐珩將沾血的帕子往他身上一扔,自顧自坐在主位上喝茶,“本王已審完了,事情真相已明了。”
何大人差點打了個趔趄,“什麼?這麼快?那您審出什麼來了?”
裴沐珩指尖慢慢轉動茶盞,“果然是這些流民擅自作亂,呐,口供在這裡。”裴沐珩往麵前桌案抬了抬下顎。
何大人咽了下口水,臉色就變得不好看了,他迅速上前查看那些口供,十幾份口供大同小異,均承認是自己肆意作惡,不曾受什麼人指使。
何大人差點氣吐血,
“郡王,眾口一詞,事出反常,您怎麼就輕易信了他們,來人,重審....”
何大人說完見門口候著的守衛麵露苦澀。
“怎麼了,這是?”
那侍衛噗通一聲跪下道,“回何大人,郡王...郡王殿下將十五位流民都給審死了。”
那日流民共有一百多人,大多是乞丐無賴,獨這十五人是喬裝闖入鹽場內衙的軍士,也是他們治罪水軍都督衙門的鐵證。
就等著裴沐
珩審問這十五人,栽贓給兩江總督曲維真。
何大人雙目霍然瞪大?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慢慢轉過身,不可置信盯著裴沐珩,見他依然氣定神閒,怒火一瞬間被挑起,何大人顧不上他是皇親貴戚,氣急敗壞道,
“郡王,您竟然堂而皇之將這些流民給審死了?您怎麼給朝中交待?怎麼給三司交待!”
裴沐珩端端正正坐著,麵露冷色,“他們作惡多端,刺殺司禮監欽差,蓄意動亂,難道不該死?何大人如此維護,莫非是這些流民背後另有隱情?”
何大人打了個哆嗦,及時收住憤怒的情緒,緩了一口氣答,
“不是,郡王,您...您乾嘛把人審死?這這這...這沒法交待呀!”
裴沐珩麵不改色道,“朝中來信,一再催促我儘快破案,此事想必許公公已知會你們,我這不,便火急火燎連夜突審,哪知這些人經不起審,當然,這些人是本王審沒的,本王自當給陛下請罪,不牢何大人費心。”
何大人若還沒明白便是傻子了。
裴沐珩這是要替曲維真遮掩,來一個死無對證。
何大人快氣瘋了。
人證沒了,物證和口供捏在裴沐珩手裡,案子是黑是白,全憑他一人獨斷。
何大人便知壞了大事,急急忙忙去尋知府,裴沐珩這邊安排人收拾首尾,帶著物證和口供回了行宮。
知府聞訊當場氣得砸了一隻茶盞。
“這個裴沐珩,除去秦王對他並無害處,他為何摻一腳?”
印象裡裴沐珩與裴循情誼甚篤,不該壞十二王的布局。
眼下事情辦砸,他尚不知如何給十二王交待,一麵著心腹給京中去信,一麵設法拖住裴沐珩,讓他沒法快速返京。
翌日,知府想了個轍,將裴沐珩請來知府衙門,裴沐珩趕到時,便見府衙外聚滿了商戶百姓。
不僅外頭被堵個水泄不通,便是內堂也人滿為患,揚州城大小官吏均聚在此處。
徐雲棲在這裡見到一個熟人,正是蔣玉河之父,揚州守備蔣軍正,可惜蔣軍正麵帶愁色沒注意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