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認為,東城門可以一試?”
陳地山用誠懇的目光看向了範汝為,恭敬道:“元帥,在下隻能分析陣勢,一切命令都還是你來下的。”
他這番話自然是說給在座的其他人聽的,事實上,他已經與範汝為詳細商定過,尋了一條逃亡的路線來。
“那便是東城門了,葉骨鐵到什麼地方了?”他的話範汝為也是聽懂了大半的,後者頭也不回朝身邊的手下問道。
“還在北城!”
“陸必強與陸必先呢?”
“他們已經召集三軍,先前傳來話,從城防中抽掉了部分兵力出來,能組成七千餘人的衝鋒陣列。”
“讓他們將東北城門處的守軍全部整合上來,我們從東門突圍出去!”
“是!”
“令西城門的軍隊,一旦見東邊戰時打響,令人觀望我的大旗移動之後,立即從城門處撤走,將剩下的所有戰馬交給他們,讓他們務必要跟上大部隊!”
“是!”
“張弓手、範忠!”範汝為忽地看向身邊最後兩個未被布置任務的親部。
“在!”
“你們各領兩千兵馬,從東北城門分兩翼突圍出去,知道你們的任務是什麼嗎?”
“替元帥殺出一條血路來......”
“不是!”範汝為差點一巴掌打過去,“若是能你他娘的領兩千人就能殺出一條血路,我們整日守在這城裡作甚?”
“分散城外韓家軍的中軍力量,給正麵突圍打掩護,順便接應西北城門的遺軍!”範忠當即更正道。
“不錯!”範汝為欣慰看向跟在身邊的親信,“事到如今,我們使其受損,他們韓家軍也定不會放棄追剿我們的機會,但他們箭矢連日射殺,想必已經耗得差不多了,
你們要做的就是,在我們身側,擋住他們第一批生力之軍,這樣他們的衝勢就無法第一時間擺開,而後隻需拖住半個時辰,你們便可就地撤退。”
言至於此,範汝為的一切命令下達完畢,他向來重義,想帶走身邊每一個人,但這個明顯是不現實的,眼下這場行動已經動用他們全部的有生力量了,隻要韓世忠不是冒險采用,兵分兩路東西夾擊這種不計戰損的方式攻城,他們就會有一線生機。
而且從他的判斷來看,韓家軍十有七八是認為他們會拚死從西北突圍出去的,他隻希望鬆溪方麵的義軍不要出意外,能夠趕快幾步。
西北遠離陳地山的指揮之處,加上城頭上守將不能像前者那樣張弛有度,直到派了葉鐵骨前來,才勉強穩住軍心。
可後來,葉鐵骨受令調走,這種惶恐之態再次展現了出來,或許他們也不知道,韓家軍一直有派人在遠遠觀望他們的守備狀況。
見此狀況之後,自然就是迅速將情報傳回了軍中。
不得不說,陳地山確是在生死攸關的時候,仍保持著高度的清醒,他所猜測韓家軍行軍路線絲毫不差,甚至在這次圍城之戰的最終關頭,還是算中了韓世忠的心思,初九日午時他已經在西北城外聚集了兩萬餘的步卒。
但陳地山或許並未想到,也未曾看見過西北守城義軍的狀態,更未看到城牆上下堆屍貯積,手足相枕,伏屍處處無人得空理睬的慘狀,可偏偏就是西北守城義軍露出的一個小破綻,便斷定了他們慘烈的結局。
時至黃昏。
日薄西山,天穹之上密雲重重,殘陽自雲層中貫射而出,仿佛天際都在滴血。
“轟!”
所剩無幾的霹靂彈繼續朝著城頭上襲來,城中範字大旗仍然未動,眾守軍便遵照先前安排的戰術,第一時間先撤下了牆頭。
緊接著眾人仿佛感覺城腳之下都在顫抖,留在城樓之上負責觀察敵軍動向的義軍,終於在狂轟濫炸之下,抬頭探查到了外麵的情況。
這一次已經不再是騷擾和試探。
成閔、解元各自親率五千兵馬走在前頭,衝鋒陷陣,沒錯,他們已經沒了箭矢與火炮,但他們還有長矛與大刀,身後跟著的更是看不到儘頭的工事兵。
他們一聽到城中農民軍出現倦怠之色,立即傾巢而出,這對於如履薄冰的西城門義軍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再火上加油。
有時候,人的崩潰需要接連不幸的大事!可軍心的的崩潰隻需要一瞬間。
守城的起義軍登時被對方係統和組織嚴密的大舉進攻嚇得心驚膽戰。
號角、戰鼓聲震天響起。
韓家軍成千上萬的大軍壓城而來,建州護城河外,遍地韓軍,火把遍野,旌旗蔽空,煙塵彌漫,數以百計的盾甲兵走在前頭,成百上千數丈高的雲梯被健碩的軍兵控製著,推到河邊,打開折疊,往護城河上搭去。
在他們後頭,仍有陣列無數的兵卒騎士,刀劍迷人眼,擂鼓助陣聲響徹雲霄。
“這種情況,怎麼可能守得住?”
與此同時,撤下的義軍已再一次被喚上了牆頭,幾位百夫長一類的頭領見此等盛況,登時四肢發涼,惶恐之下腦中陷入一片空白,二話不說,轉身便跑!
到了這個時候,眾人都知道,個人的能力在千軍萬馬麵前,根本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