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怎的,趙家軍的騎兵衝鋒到了半程的時候,卻是止住了衝勢,並未第一時間闖入他們營帳中來。
這當然是趙明遠在背後的提醒,他看到了大營之中無火無光,覺得事出反常,但魏十三卻並不知道這些,他隻顧屏住呼吸看向營外。
隻見趙家軍陣列中當先的騎兵非但沒有直接發起衝鋒,反而還在他們壕溝前兜了一圈,好在魏十三讓王德他們往前推進了幾裡地再藏身伏擊,莫不是,如今已經身陷敵人圍剿,王德一眾人看到趙家軍撤退到幾裡之外,心中對魏十三更是佩服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等了片刻,騎兵隊列後方十來個百人隊,手持刀斧,高舉盾牌,衝將上來。
梁坤當即催令弓箭繼續射擊,給他們迎頭痛擊。不過,趙家軍先鋒部隊,無不是手舉盾牌過頭,加上天色能見度實在有限,長箭破空,呼嘯如雨,卻是命中率實在不高,剩下的大多數人,都隻能眼睜睜看著趙家軍一步步逼近,填壕溝、推倒柵欄、拒馬,這不是陸開山想要看到的。因為一旦障礙被清開,地方的騎兵就會長驅直入他們的大營,這樣馬夫人和魏統領就要受險。敵方的軍隊還在增加
正在焦急,魏十三有派了一隊弓箭手上來。
領頭正是徐三海手下一位千夫,姓鄭名千軍。乃是明教義軍營中為數不多的巡防營夫長出身,本就是專門負責巡防營中的兵卒箭術教學的。箭術自然不會差,由此可見,魏十三懂得知人善用。
來到轅門前,鄭千軍下令指揮身邊不要吆喝出聲,待他問清楚營帳之外的戰壕、拒馬距離大營的位置,聽聲大概辨彆方位,知道地方即將進入射程之中時,才命令前後兩撥弓箭手,列成三隊,耐心等趙家軍到射程之內,交替上前,輪番射擊。
三個陣列的弓箭手,也不是一個勁的莽射,而是從近中遠三處全麵覆蓋,趙家軍盾牌舉放位置一時亂了章法,再也抵擋不住,被從天而降的掌法打了一掌也似,成片成片地倒下。口吐鮮血,死不瞑目。
剩下的人,在起義軍中卻是難得一見的死戰不退,帶著一聲聲的嘶吼、憤慨與惶恐,不顧生死地繼續前進,悍勇之氣,令人震撼。
列陣盾兵之後的趙家軍弓箭手見狀,當然也是不甘示弱,張弓搭箭憤慨還擊。
一時兩軍陣前,兵卒吆喝之聲,震天響起;趙家軍後方火把遍野,戰旗飄飛,魏十三大營依然死寂一片,橫飛破空的箭矢,撕開夜色;儘管還沒有硝煙彌漫,人已死去不少了。
趙家軍身處下風口,箭矢飛出本就準度不高,多數還是靠執弓者的感覺使然,所以才有天賦一說,箭矢離弦之後的軌跡偏轉,速度受損,威力自然大減。而魏十三一方,皆是新開的弓,才打的箭,落在眾人手中,並不是那麼趁手。
雙方兩輪交手下來,魏十三還是憑借無傷大雅的劣勢,占據了上風。
陸開山立在弓箭手隊前,他並不善射,自是提著那把包著布條的大戟,死死盯著遠方火光映照下,坐在馬背上的幾個人,他們領在眾將士前頭極其顯眼。誰都知道,這些個人肯定是個官兒。
得想辦法上讓他們吃俺一戟。
這便是他如今心中單純的想法。
鄭千軍再一次審度趙家軍第一撥工事兵的距離,也揮旗令身後的弓箭手退至一側。趙家軍第一波攻勢很快結束,千名步兵,死傷小半數三四百人,算是用性命堆成了任務,將營外的擋阻破開了一個大口子。
梁坤見到了這種狀況,當即將手中的弓箭交給了身邊的一位親兵,不知從何時開始,他也學會了抓住一切機會鼓勵軍心的手段,開口便罵道:“首戰我們就是大捷,狗日的,一群烏合之眾,也敢來犯我明軍之師?”
他看著趙家軍一撥退下,後方騎兵與先鋒軍隊開始逼近營前,他們先前花費了不少的時間建好的軍事,並沒有白費,起碼留住了敵人幾百條性命,眾將見他回頭拔出佩刀,惡狠狠環顧周圍,站近他身邊的幾個士卒初次感受到了他的不凡氣勢,“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今我在前,魏統領、馬夫人在後,軍法令已清楚寫明,殺敵一人,得錢一貫,可有想要言退者?”
“末將死戰不退!”陸開山亢奮答道。
他的一聲大喝四爺點燃了身後千數人的滿腔熱血,縱是有少許想要言退的,也隻好跟著吆喝起來。
梁坤當然知道,魏十三幾度想要將他調任前方陣營,對他是真的看重與信任,如此年代,得一知己者確實殊為不易,又有何不全力以報之的道理?
敵軍來勢已初顯崢嶸,他們在大營之外的空地上,已經列陣完畢,雖時夜間,視線不好也能看到前方是黑壓壓的一片,人數橫豎看來都過五千之數。
正是說話之間,徐三海領著魏十三的戰旗奔馬而來,扛在他背後的戰旗在風中亂卷,隻見他猙獰喝道:“魏頭領有令,三列盾兵在前,長槍手相間穿插其中,隨時做好盾槍交換的準備,一旦與敵騎接壤,盾兵全數退陣與居中的刀斧手為伍,弓箭手緊居陣列後方,擇好射程距離繼續射擊。”
前有梁坤喝令督促,後有徐三海傳軍令,戰旗翻滾。
士卒聽命列陣。
營帳前方,老神棍胸有成竹,帶著諂媚、炫耀,盯著馬夫人的胸脯,說出心中猜測:“依照本長老之見,這趙家軍第二波攻勢,定是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