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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間那些黑衣覆麵的修士從雲端齊齊禦劍俯衝,?猶如爭搶啄食的鷗鷺,朝著下麵傷亡慘重的陣營襲去。

墨燃此時已經反應過來了,作為前世的踏仙帝君,?這些人被珍瓏棋子所掌控的氣息實在太多明顯,?這些棋子做的精湛、完美、實力雄厚,?和徐霜林做的那種半吊子完全不同。

絕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

墨燃幾乎是悚然回頭,對那些完全沒有領教過珍瓏棋真正厲害的人吼道:“跑!!”

他緊緊攥住身邊楚晚寧的手腕,?又一把拽起跪坐在地上的薑曦,?一路上推搡著眾人,瞳孔急劇收縮著。

“跑啊!快離開這裡!快離開招魂台!彆留下!彆打!打不過的!!”

不用他說更多遍,?在第一個棋子落地揮劍時,?眾人就驚覺了他那駭人的實力,?紛紛朝著甬道處擁去。

跑在最前頭是膽小如鼠的馬莊主,他第一個趕至甬道的石門處,然後停住了。

後麵的人一個接一個一個疊一個都跟著停下了腳步,東倒西歪撞在一起,?有人怒吼道:“怎麼了?!為什麼停下來?!”

馬莊主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驚恐和哭腔,?從漆黑甬道的最前方傳來。

“關、關上了……”

“什麼關上了?”

“華碧楠逃出去的時候,?把石門關上了……”馬莊主說著,?腳一軟,噗通一聲絕望地跪坐於地,已是滿麵是淚渾身篩糠,?“這是蛟山之石,一旦閉合,沒有南宮家族的血液,?是……肯定打不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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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急著道:“南宮駟雖然不在了,但還有南宮柳啊!他那位被做成珍瓏棋的爹不是還在山上嗎?他人呢?”

“在前殿,?覺得他沒用,根本就沒有把他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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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望彌漫了整個甬道,黑暗的氣息簡直浸透了他們的骨髓。

“怎麼辦啊?”

“出去硬拚嗎?”

外頭仍有不明所以的人在朝裡麵擠,還有更多擠不進來的人,就隻能硬著頭皮在背據出口,和天裂中出來的神秘棋子們大打出手。

昏暗中,黃嘯月忽地大吼了一聲:“讓我過去!我能開這大門!”

他奮力把眾人擠開,猶如一條洄遊途中氣勢洶洶的魚,一路闖至石門前。

馬莊主抬起淚眼婆娑的臉,茫然道:“黃道長?”

“讓開,讓我來!”

“可你姓黃啊,你又不姓南宮……”

黃嘯月不理會他,金刀大馬闖來,他揮開寬袖,所幸他還留著一點南宮駟的鮮血,原是為了去偷開寶藏密室而偷偷存下的。他還特意給血跡施了點法咒,不讓它立刻乾涸凝結。

不過這法咒持續不了太久,此刻他也不禁慶幸這一切驚變的發生之在轉瞬之間,但願這血還有用。

黃嘯月拿自己那隻枯瘦老手在斷石上狠力按下。

甬道內果然傳來了魔龍縹緲的聲音:“所來者,何人?”

心跳砰砰。

黃嘯月道:“儒風門第……第七代源血宗親,南宮駟,拜上。”

凝頓片刻。

那魔龍沙啞道:“惘離……恭送……主人……”

“轟——”

石門降下,黃嘯月第一個出了甬道,後頭江東堂的弟子陸續跟上,馬莊主連忙一咕嚕爬起,舉手倉皇道:“等等我!我出來我出來我——”

一把劍卻抵在了他的胸口。

馬莊主臉上一滯,愕然抬頭:“黃道長,你這是做什麼?”

黃嘯月冷笑道:“方才中了鑽心蟲時,我與諸位的陣營就已對立。若是此刻放了你們出去,恐怕日後戰亂平息,要找黃某算賬的人會如蟻排衙,黃某老了,折騰不起。”

馬莊主驚恐道:“不不不!你要做什麼!你彆胡亂!有話好說!哎呀尋什麼仇呀,都是要做生意的,黃道長快放我們出去,桃苞山莊的貨品以後給貴派統統半價——不,半價的半價!”

黃嘯月那種枯木老臉上露出一絲猙獰,他嘲諷道:“半價?得了儒風門蛟山的寶藏,天下財富怎可能還入得了我的眼?區區桃苞山莊而已,又算得了什麼東西!”

說著一夫當關,將馬莊主狠狠一推。

馬芸倒地,連帶著後頭擠在一團的眾人皆是東倒西歪摔坐一團。

而他們掙紮著爬起來,所看到的最後一幕場景,便是黃嘯月和江東堂諸人站在外頭,黃嘯月扣動落下封石的機關,他臉上閃動著貪婪、渴慕、幸災樂禍……

他身後江東堂的一乾人,更是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有人甚至直言不諱:“活該,讓你們一路上狗眼看人低。”

“我們黃道長明明毫無過錯,卻被爾等宵小罵了一路,受儘委屈。他冒著性命危險留下來的鮮血,憑什麼要幫襯爾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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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石門再次封合。

這一次,甬道內陷入了無儘的黑暗與彷徨。

一片死寂。

絕望中,有終於崩潰了的女修掩麵啜泣了起來,悲傷的情緒是會傳染的,很快大多數人都灰心意懶,鬥誌大失,困頓在其中,既不能往前,也不想出去。

“姊姊……我還不想

死……”

“師父……”

“阿爹,我們出去決一死戰吧,也比困在這裡要好啊。”

人語聲嗡嗡作響。

這時候,忽然又有一個沉默了許久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和更多的決絕。

他說:“我來。”

麵色灰敗的馬莊主顫巍巍扭頭,看到一束火光亮起,他微微睜大了眼,愕然道:“墨宗師?”

墨燃掌著手中的焰火,映著他明暗不定的英俊臉龐,他走到封石前,站定。

“你,你也留了南宮駟的血?”

墨燃不答,他知道甬道門口雖有人抵擋著,但肯定支持不了太久,那些棋子很快就會殺進來。

他一路上山,在南宮駟麵臨危險時,曾許多次心頭熱血起,想要做這件事,但最後都沒有做成。

他原以為自己受上天眷顧,此番亦能逃過睽睽眾目,逃過命中一劫。

但此時腹背交困,他知道自己終於彆無選擇。

再也無路可退了。

“墨宗師……?”

他沒有打理馬莊主,他抽出了腰間配著的銀色短刀,於掌心,狠狠一抹。

刹那間,鮮血流了滿掌。

這時候薛蒙也好,薛正雍也好,都已趕來了,楚晚寧也在,他們在墨燃身後停下。薛正雍嗓音裡儘是茫然:“燃兒,你這是做什麼?沒用的,蛟山隻會聽從南宮家族的命令,你流血也是無濟於事。”

墨燃不回頭,他那隻淌血的手在細微地顫抖。

終究,還是狠狠地拍在了封石之上。

觸手冰寒,砭人肌骨。

他閉上了眼睛。

魔龍惘離的悠遠聲音再一次回蕩於這片黑暗裡。

“來者,何人?”

喉頭攢動。

墨燃在一眾人的注視之下,在一片壓抑至極的寂靜中,低緩地,慢慢地回答——

“儒風門……第七代源血宗親。”

薛蒙驀地色變,踉蹌著往後退了一步,不住搖頭:“什麼……”

薛正雍的臉色比他更難看,他虎目圓睜,瞪著墨燃高大挺拔的黑色背影,喃喃道:“怎麼可能……?”

一字一頓,猶如尖刀。

明知會血流如注,一發不可收拾,也再無彆的抉擇。

他輕聲說完最後半句話:“墨燃墨微雨,拜上。”

薛蒙嗓音嘶啞,赤著雙目大喊道:“不可能!!”

但是,門,終究還是開了。

惘離那薄煙般空靈的聲嗓,卻如一柄雪亮刺刀,刺入耳膜心腔。

“惘離……恭送……主人……”

“燃兒……”

薛正雍已經完全愕然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楚晚寧亦是心亂如麻,他及時攙住薛正雍,抬眼看著前麵。

那石門轟隆,一寸,兩寸,重新沒入地底,外頭龍魂池的橙色火光湧入了黑暗中,墨燃逆光立著,那光線將他的背影打磨得棱角模糊,近乎虛渺。

“墨燃!墨燃!!你怎麼能打得開?什麼儒風門第七代宗親?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薛蒙竟似有些惶然與瘋狂了,“你怎麼會和南宮家有血緣?你明明是……你明明……”

墨燃頓了頓,他最後隻在晃動不定的光影中,低聲說了一句:“大家先出去吧。”

“墨燃!!”

聲嘶力竭。

有那麼一瞬,墨燃偏了偏臉頰,似乎是想要回頭說些什麼的,但他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沒有停留,不再猶豫。他往前,光影隨著他高大身形而攢動,他最終消失在了甬道儘頭。

在他之後,各大門派的人爭相逃竄,來時氣勢洶洶,不可阻擋,去時惶惶,如漏網之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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