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喜到景靈宮時才酉時三刻。日頭還未落儘,蕭索荒涼的景靈宮在夕陽的餘暉下閃著金色的光,遠瞧著不像是冷宮,倒像是供人朝拜的聖殿。那些流傳在宮的關於冷宮的恐怖傳說,也被灼目耀陽驅退散儘了。
門口站著個寧安宮的太監,那太監見姚喜來了,笑著招呼道:“怎麼來得這樣早?不是還沒到上值的時辰麼?”
姚喜也陪著笑走過去:“怕再迷了路誤了時辰。公公今夜也在此處當值?”姚喜見有人同在心裡踏實了不少,她這人膽子小,怕黑。有個人一起當差互相壯壯膽,這漫漫長夜也沒那麼難熬。
“太後娘娘有旨意給姚公公,命我在此候著。”太監清了清嗓子,衝姚喜道:“娘娘在這景靈宮藏了幅綁著紅纓子的畫卷,隻要公公在醜時三刻前找到那幅畫,便讓公公仍回司苑局當差。若過了時辰未能找到,公公的命也就甭要了。”
姚喜匆忙跪地接了旨。本來以為是來冷宮尋常守個夜的,怎麼忽然間變成了尋寶遊戲?好在景靈宮不大,統共才二十來間屋子,大半夜的時間彆說畫卷,哪怕找根針也算不得難事。
姚喜謝了旨,起身要推門進去。她想趁現在天還亮著,趕緊找到畫卷去寧安宮交差,免得在景靈宮擔驚受怕呆一整夜。景靈宮這地方邪乎得很,冷嗖嗖的直冒寒氣,教人起一身雞皮疙瘩。
太監牢牢守著大門,伸手攔住姚喜道:“亥時才能進去,姚公公稍安毋躁。”
眼瞧著天色暗了下去,姚喜心裡開始打起鼓來。這景靈宮是整個皇宮死過最多人的地兒,白天在日頭下看著還好,入了夜像有不乾淨的東西從各個角落鑽出來似的,讓人後背直發涼。
從亥時到醜時三刻,滿打滿算也不到三個時辰。太後娘娘肯定不會把畫放在一目了然的地方,或許埋在地下,或許掛在房梁上,或許藏在水缸裡,或許縫進了被子裡?這不是拚智力,是拚體力啊!如果畫放在屋頂上,她約等於被判了死刑,她又不會輕功,哪怕知道畫在屋頂上也夠不著啊!
姚喜從袖口裡掏出一包精致點心,這還是鄭大運命人送到司苑局來的,怕她值夜的時候餓。姚喜想向寧安宮的太監打聽畫卷的下落,就把點心遞了過去:“還望公公提點下小的。不知那畫卷是在前院還是後院?”隻要那太監告訴她是前院還是後院,就能一下排除一半區域。
守門的太監斜著眼瞟了下姚喜手裡的那包點心,精致倒是精致,也不是尋常奴才吃得上的。可他好歹是寧安宮的人,哪怕到不了太後娘娘身邊伺候,仆憑主貴,身份也比彆宮的宮女太監高不少。在寧安宮見過吃過的好東西多了去了,彆說一包點心,就算是一包小黃魚他也不會動心。
再說了,畫卷是芫茜姑姑奉太後娘娘旨意親自藏的,除了太後娘娘和芫茜姑姑,誰也不知道在哪。
“姚公公一找便知。”守門太監繃著個臉沒有再看姚喜。
“到了亥時公公便要走麼?”姚喜不安地問道。眼下找畫還在其次,天越黑她心裡越發毛,聽說冷宮裡住了不少被廢位的妃嬪,可是她在門口站了大半天,半點人聲沒聽見。
太監笑得有些詭異:“那是自然。”
在門口傻站了許久,遠處傳來二更天的更鼓。
“得勒!亥時了!公公請!”太監衝姚喜一笑,提步匆忙離開了景靈宮。
姚喜還沒反應過來,黑暗冷清的宮門前就隻剩她一人了。
***
萬妼在景靈宮旁賞荷的亭子裡坐著,臨湖蚊蟲多,亭子四圍都掛上了輕紗幔,桌上擺了蜜餞香茶點心酒釀。
“這是二更天了?”萬妼也聽到了更鼓聲,臉上因日夜顛倒而有的些許倦容頃刻間消散不見。就像坐在戲台前的人,聽鑼鼓聲一起都來了精神,鑼鼓聲意味著好戲要開場了,角兒也要登台了。
隻不過今夜不是要聽戲曲名角唱曲,而是要聽姚喜那小閹驢的慘叫。隻可惜萬妼沒有紅外線攝像頭,隻能聽聽動靜,見不著實景。
“怎麼沒聲兒?那奴才不會又誤了時辰?”萬妼興致勃勃地豎耳聽著景靈宮的動靜,等了有一會兒,什麼聲音都沒有。
“傳旨的小太監回來說那姚喜很早便到了景靈宮。”芫茜替萬妼斟了杯香茶。
萬妼正想著為何還沒動靜時,一聲哀嚎從景靈宮傳來。
“啊啊啊啊啊!!!!!什麼東西!!!!”姚喜慘叫著連滾帶爬地逃出了腳下軟綿綿的地,趴在堅硬的石板地上大口喘著氣。
門口連隻燈籠都沒有,太後又隻給了她三個時辰,寧安宮的太監走後,姚喜猶豫了半天還是壯著膽子推開了景靈宮的門。景靈宮裡點著油燈,光線雖然昏暗,比起宮門外的漆黑一片還是好太多了。正當姚喜放鬆警惕大步往裡走時,腳下忽然一軟,兩隻腳陷入一團軟噠噠的東西裡……
那是一種另人毛骨悚然的感覺,腳忽然被整個包裹住,就像兩隻帶著毛手套的手緊緊抓住了她的腳踝。就在姚喜好不容易緩過神來,熊著膽子想借著門口石壁上的油燈看看那堆軟綿綿的是什麼東西時,油燈忽然滅了!
姚喜的小心臟猛地一顫。
接下來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從門口到景靈宮正殿沿途有兩排石燈,石燈裡微弱的光在漸漸熄滅,從外至裡,像是有股神秘力量在指引著她往裡走。
“啊啊啊啊啊啊啊————————”
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