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甜皺眉看著他,第一次覺得雖然認識他幾十年,可好像並沒有了解過他。
安靜了好久,她試探著開口,“所以這件事,可以說嗎?”
她確實太好奇了。
小星星和薄雲宴是他父親的孩子,太癲了。
這輩分……
陸甜都忍不住抓頭發。
誰懂啊,她跟她兒媳婦同輩分了?
薄晉然看著街對麵的學校,正是晚上下課的時間,學生蜂擁而出,撲麵而來的全是少年的氣息。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他轉眸看回陸甜,“既然已經猜到了,還有什麼不能說?”
陸甜觀察著他的情緒,也看不出什麼來,隻覺得他這個人確實還是很會裝的,到現在都很裝。
反正她是看不懂他。
既然這樣,她就乾脆的問:“所以那個女人,是安明瑤嗎?”
“是。”
薄晉然也回答得很乾脆。
“意思是,小星星和薄雲宴都是你父親跟安明瑤的孩子?”
這真相讓陸甜快窒息了,“那,雲宴那孩子知道嗎?”
“我從來沒有明確告訴過他,不過他很聰明。”
“那小星星那邊……”
“我覺得,沒有必要說。對我來說,雲宴是我一手帶大的,他們都是我的孩子。”
陸甜皺眉,也覺得他的話有道理。
讓小星星他們知道這件事,沒有任何意義,不如讓他們就把薄晉然當父親好了。
陸甜深呼吸,又問:“可是她當初害我流產後,就被慕辭送回了海都,為什麼又會到薄家?”
頓了頓,陸甜又想到什麼:“安明熠知道這件事嗎?”
薄晉然抬手,重新點了杯黑咖啡。
他不說話,陸甜也不繼續追問,就等著他。
黑咖啡端上來,薄晉然卻也沒喝,他就垂眸看著那片漆黑,終於開口,聲線平靜得沒有絲毫波瀾,“是我讓人帶她來Z國的,本來隻是想著教訓教訓她就讓她走,沒想到她沒有走,反而勾引了我父親。”
“我父親把她藏起來,我發現時她已經懷上了我父親的孩子,快六個月了。”
“我父親很喜歡她,把她藏得很好,如果不是我父親忽然離世,或許她的孩子直到生下來,才會讓我知道。”
“她求我讓她留下來,她說她不能走,說她如果回去,安明熠不會放過她。”
“她說她也不想,可她需要權利,可以和安明熠對抗的權利。”
“我沒想管她,本來想著讓她把孩子打掉,可她懷的是雙胎,已經六個月,醫生說風險很大,不小心就是三條命。”
“我把她留下來了,讓她生下孩子。隻是我不能讓人知道那是我父親的孩子,這對薄家來說是醜聞,對我來說,也是。”
“所以我想,孩子需要父親,那我就做他們的父親好了。”
反正,他暫時不需要婚姻。
隻是安明瑤生產的時候,他並不在,畢竟他也不是很關心。結果就是,等他手邊的事完成,過了幾天想到去看看那兩個孩子的時候,本來的雙胎丟了一個,女兒已經不知道被安明瑤送去了哪兒。
陸甜覺得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聽他說過這樣多的話,雖然每一句都很簡單,很平靜,平靜得像在陳述彆人的故事。
等他說完,陸甜忍不住問出她最想知道的問題:“你教訓她什麼?”
如果不是薄晉然莫名其妙把人帶來這裡,後麵的事都不會發生,陸甜搞不明白他在發什麼癲!
薄晉然聞言睫毛輕動,片刻,他輕抬眼看向她,那雙眼眸中也像是浸染了黑咖啡的苦,看得陸甜心跳一亂。
她有些慌張,“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難不成還是因為我啊?”
他沒說話,依然隻是看著她。
陸甜淩亂的心跳又是一窒,無措了,“不是,真是因為我啊?”
薄晉然唇角動了動,沒有發出聲音。
“你……”
陸甜腦子裡冒出一個讓她慌張的念頭,“你不會是,喜歡我吧?”
那瞬間,四周的空氣好像停止了流動,她看見他眼底的情緒變化,很細微,卻讓她睜大了眼:“你真喜歡我啊?”
陸甜臉色莫名古怪起來,“你是因為知道她傷了我就讓人把她帶過來教訓她?”
她清清嗓子,“你就那麼喜歡我啊?”
薄晉然麵色沒動,看她片刻,冷聲開口:“你很得意?”
“我……”
陸甜看著他的表情,心臟某處忽然抓緊。
這四個字,就是承認了!
可這太出乎她的意料了,陸甜不由低下聲,莫名心虛:“我有什麼好得意的?”
又是沉默。
陸甜遲疑:“你,所以你的孩子都不是你的,那你……這麼多年為什麼都不真正找個……”
她吞吞吐吐,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找個妻子,還是找個女人?
對他來說這都是很簡單的事。
可他為什麼不願意?
陸甜覺得如果去深究,那愧疚會壓垮她。
所以她問到一半,也就不再問了。
薄晉然彆開目光。
為什麼?
大概是因為,那時候他們都太年輕,總是覺得人生還很長。
她做事總是那麼衝動,想一出是一出,結婚了都能跑回娘家,沒用到被人撞掉孩子。
有一次,萬一又有下一次呢?
萬一她什麼時候忽然又不開心了跑回來,萬一她什麼時候又跟那個人鬨矛盾要離婚了,萬一那個人真的徹底傷了她的心。
她回來,總得有個人讓她依靠吧。
所以,就這麼等了一年又一年……
一直到某天,他忽然看到鏡子裡自己生出的皺紋,才驚覺人生已經過了大半,他已經老了。
而她也不再是有點事兒就跑回娘家的小女孩兒,不需要再依靠彆人。
她不會再回來。
薄晉然忽然彎唇,笑容自嘲:“現在滿意了嗎?”
陸甜抿唇沉默。
薄晉然閉了閉眼:“如果滿意了,就彆再糾結以前的事了,好好過以後的日子吧,一把年紀了……”
“你乾嘛老喜歡說什麼一把年紀了?”
陸甜無語打斷他:“我很老嗎?”
她看著他:“你不是也跟我同齡啊,雖然今年我們45,可如果我們能活80,那還有35年呢,那時候你再說一把年紀好了。”
“35年?”
薄晉然輕笑了聲,沒什麼情緒:“日薄西山的35年嗎?”
“……”
薄晉然起身,“好了,太晚了,回去吧。”
他沒再看她,轉身離開,沒有停留。
陸甜也沒再追上去。
她坐著,透過落地玻璃窗,看他走出咖啡廳,俯身上車。
看他的車慢慢駛離。
片刻,她垂眸看向對麵座位,那杯已經涼掉的黑咖啡。
緩緩伸出手,端過來,抿了一口。
眼角微紅。
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