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士卒甩起亢長尾音,想要磕頭道謝,一條腿怎麼也跪不穩。
經過一眾囚車,裡麵的安西將領麵如死灰,唯獨披有虎神甲的郭熙神態自若,啃著硬如堅冰的麵餅,朝李桃歌投來戲謔眼神,似乎他才是這次大戰的勝者。
李桃歌策馬來到囚車旁邊,雙眸浮現冰冷殺意。
若不是郭熙反叛,安西怎會白骨千裡?
“想殺我?哈哈哈哈。”
郭熙放肆大笑道:“可惜你不敢。聖人要拿我的腦袋震懾不軌之臣,要籠絡大寧百姓人心,你把我宰了,皇帝會很不高興,或許功變成過,算起來得不償失。”
李桃歌既不謾罵,也不動粗,兩千裡歸途,有的是閒心聽他慢慢絮叨。
郭熙揚起頭,眉飛色舞道:“這一仗下來,郭某必會青史留名,美名還是惡名,郭某不在乎,有這麼多人跟著殉葬,自古以來沒誰能做到,想想百年之後,依舊有人指著郭某祖宗罵,豈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李桃歌平靜問道:“你就從未生出悔意?”
“後悔?”
郭熙莞爾一笑,“像我這種奸臣,生下來就沒心沒肺,開智後便工於心計,將親眷朋友視為狗屁,隻需我負人,不許人負我,親女兒死了,都在盤算著其中得失,你覺得我這種東西,會長出能後悔的良心嗎?”
李桃歌輕聲道:“書裡提到過極惡之人,從娘胎起就是壞種,他們以彆人的悲痛取樂,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我起初不信有人能弑父弑母,視天下蒼生為魚肉,人,多多少少得有點良心吧?”
“直到遇見我?”
郭熙不以為恥,反而得意笑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郭熙不才,以天地為芻狗。其實如果杜斯通不將我召回京城,郭某依然在安西給皇帝當狗,畢竟掌控千萬人的生殺大權,那是西北萬裡的土皇帝。可杜斯通那老王八蛋想扳倒皇後,用我來祭旗,日他娘的,老子有那麼好擺弄?索性振臂起事,給京城那些貴人嘗嘗徹夜難眠的滋味。可惜嘍,一步之遙,要不是你們李靜水關鍵時刻登上天柱,這時大軍已經去往永寧城下。”
李桃歌大方承認到了:“沒錯,若不是老祖登仙,根本擋不住貪狼軍狂攻,也嚇不退玄月軍,論權謀,你贏了,論運氣,你輸了。”
郭熙自嘲一笑,說道:“是運氣,更是氣運,郭某一生不敬天地,這是遲來的報應,又或者大寧氣數未儘,天降仙人,蕩妖除魔,真他娘的扯淡!”
李桃歌詢問道:“之前你所說的杜斯通想扳倒皇後,他們之間也有黨爭?”
郭熙玩味笑道:“想探究其中辛密?”
李桃歌說道:“好奇而已。”
郭熙勾起嘴角說道:“小事一樁,隻要你端來美酒佳肴,郭某知無不言言無不儘,不僅如此,幾十年廟堂玲瓏術,也可傾囊相授,反正路途要小半月,足夠你出師,我正好解解悶。”
李桃歌挑眉道:“不想開口?”
郭熙神色倨傲道:“郭某死都不怕,還怕你個黃口小兒?”
李桃歌勒馬停駐,朝後方高喊道:“不良人呢?來幾個用刑高手,來給郭賊解解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