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終相見(求訂閱)(1 / 2)

“二弟,你不該這樣……”

陳遠的臉色很蒼白,毫無血色的白。

原本還算瀟灑的淩亂黑發,在變成雪白的白發後柔順許多,發梢略遮擋的額上被映照的明亮。

隻是他那張刻意擠出的笑容,卻被兩行清淚的衝洗的更顯悲涼。

陰雲遮蔽下,雪花片片飄落。

林間沒有了豔陽照射,不再是山清水秀,而是變成了昏暗的白。

仿佛整個世界失去了五彩斑斕,隻剩下黑與白。

蒼涼的天地裡,是一身紅衣的陳遠和一襲青衫的陳逸。

陳逸怔怔的看著笑著流淚的陳遠,不禁也有些傷感。

他明白,陳遠和淩音容師姐之間,一定發生很多不為人知的事情。

並非簡單的相遇、相知、並肩作戰。

“感情?”

“應該是吧。”

這一刻,陳逸心中隱隱有一絲後悔,後悔喚醒真正的老大。

或許事實真相和先前的“陳遠”所說的一樣。

老大選擇自封,是在逃避。

他不敢麵對現實,所以才會放開了心靈,將一切交給了絕刀刀意控製。

陳逸歎了口氣,抬頭看向天上的蒼白長刀、白虎神意。

白虎神意踏著那顆不詳的暗紅星辰,眼神似是狐疑的看著那柄長刀,時不時用爪子戳戳它。

不過與先前的幽藍長刀不同,這一次它力道並未減少,卻沒有在蒼白長刀上戳出幾個洞。

“吼,吼。”

虎嘯聲低沉略帶疑惑,疑惑的不是其他,而是刀意為何變強了?

陳逸若有所思的看了幾眼,揮手散去白虎神意,獨獨留下那柄長刀橫亙天際。

他能感受到刀意中的悲傷,一如周遭的雪花,一如此刻的陳遠。

陳逸低下頭,注視著一動不動的陳遠。

沉默良久。

他從須彌袋中取出兩壇酒水,隨後便並指為劍就地取材削出桌椅。

準備好一切。

陳逸開口道:“兄長,和我說說你這些年的經曆吧。”

儘管可能會讓陳遠再次揭開那些傷疤,但隻有這樣,方才能夠讓他有機會從裡麵走出來。

從先前“陳遠”口中,他可以確定一點,小時候對老大的“教導”是有效的。

老實說,陳逸也沒有想到,他無意間唱了一首歌謠能讓老大記到現在,甚至成了他的精神寄托。

精神寄托啊。

在這樣武道超凡的世界,弱肉強食、強者為尊,將心神寄托外物上並不可取。

至少陳逸如此,他的安全感都來自腰間長劍。

隻要擁有足夠強大的實力,便無懼一切——不論生死!

陳遠呆愣片刻,方才擦掉眼角淚痕,來到他對麵坐下來,略有苦澀的笑了笑。

“二弟,讓你見笑了。”

說話之間,天空蒼白長刀緩緩散去。

隻是陰雲依舊,風雪依舊,兩個人兩壇酒依舊。

陳逸搖了搖頭,笑著說道:“這不算什麼,記得那次剛進入演武場時,你還被妖屍嚇得尿……”

不等他說完,陳遠趕忙打斷他,“彆,彆說!”

簡單一句話就讓他暫時“忘掉了”那樁悲傷,臉露郝然。

陳遠看了看四周,覺察到這裡的劍意籠罩,鬆了口氣道:

“這種事情彆說出來啊,不然‘絕刀’的名號都要沒威懾力了。”

陳逸心下一動,“兄長還記得之後的事情?”

他沒有提及淩師姐的名字,以免讓老大心神再次沉入悲傷之中。

“記得。”

陳遠點了點頭,注意到額前的白發,他抬手捏了捏,竟笑了起來。

“二弟,我帥不帥?”

“帥,很帥。”

陳逸啞然失笑,但心中不免有幾分疑惑。

老大自封心神,卻還能記得絕刀刀意湧現之後的事情?

不過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

陳逸拎起酒壇倒上兩碗,舉起一碗笑道:“嘗一嘗我太虛道宗外最有名的桃花釀。”

陳遠點了點頭,舉起那碗酒水示意一下,便一飲而儘。

兩人沒有碰杯,也沒有下酒菜,就這樣一碗接著一碗。

直到一壇子酒水見底,陳遠方才停了下來,蒼白的臉上有兩團紅意,語氣平靜的說道:

“其實這些年,我沒有太多可說。”

“你進入興武學府之前的事情,你我都知道。”

“而從築基評定後,我被祖爺爺接過去之後,一切就都開始轉變。”

陳逸想到先前‘陳遠’所說的地牢和妖魔,眼神略有冰寒。

“敬業侯那時候就將你關進了地牢裡,讓你獨自麵對妖魔襲擊?”

陳遠沉默良久,好似陷入到那段黑暗的回憶中,神色卻是沒有任何變化。

“那座地牢很黑,很冷。”

“妖魔算不上強大,僅是九品境的小妖,但是數量很多,很多……”

“我殺完一頭,還有一頭,兩頭,數不清。”

陳遠用著最平靜的語氣講述出那段幼年的經曆,仿佛說的不是他,而是一位沒有任何關係的陌生人。

“三個月,我在那裡待了三個月。”

“期間不論我如何掙紮哭喊,都沒有回應。”

“沉屙,也就是敬業侯府的管家,隻會丟進來療傷的藥和食物。”

哢。

陳逸的臉色已然冷峻,手中的瓷碗直接化為粉末卻毫無所覺。

“兄長可知他為何這樣做?”

陳遠輕輕搖頭,拍開另一壇酒水的封口,倒上兩碗之後,一口喝完。

“不知道,我至今不知道他為何那樣對我。”

“唯一可能是他們早就計劃好讓我拜入絕刀晏海門下,方才這樣磨礪我。”

磨礪?

陳逸眼神冰寒,心中冷哼,這已經遠遠超出磨礪的範疇。

若非當時的老大築基評定出眾,還修習過陳家基礎功法、技法,否則早就死在那座地牢內。

這不叫磨礪,而是養蠱!

陳遠看了他一眼,臉上擠出一抹笑容道:“其實那裡並不算危險。”

“我也是後來回想才清楚,沉屙一直在那裡守著我。”

“若我真的受了致命傷,或者堅持不住,或許他會出手將我帶出來。”

“或許?”陳逸皺眉看著他,問道:“你不想,弄清楚他們那樣做的緣由嗎?”

他本想直接問陳遠是否想要報仇,哪怕敬業侯周天策是他外祖父,也不能這樣對他。

不過仔細想了想,陳逸換了個角度。

無論陳遠如何選擇,他都不會乾涉。

但是對敬業侯周天策、潛龍、沉屙這些人,陳逸絕不可能放過!

“不是絕刀嗎?”陳遠似是被他問住了,臉上露出一抹疑惑,“除此之外,還有其他?”

“二弟,我知道祖爺爺行事霸道,但我想他隻是手段過激了些。”

“相比之下,我的師父——絕刀晏海,才是生性冷漠、喜怒無常的人。”

說到這裡,陳遠神色有幾分黯然,似是不想回憶起那段經曆。

“自我拜入無量山成為他的弟子,那時候我才明白什麼是冷漠無情。”

“為了讓我能夠修習絕刀,他的教導已經不能被稱為‘嚴厲’。”

“不是爬山就是習練刀法,尤其是在冬天。其實我很討厭下雪天,無量山的寒風很冷……”

說到後來,陳遠莫名笑了起來,語氣也越發的輕鬆,仿佛那段經曆也算是個不錯的回憶。

“和我師父一比,侯府裡的幾位先生真好啊。”

“二弟還記得我曾經寫給你的信嗎?”

陳逸點了點頭,他記得很清楚,那是老大寫給他的第一封信,也是最後一封。

“那是在我前往封魔穀地之前寫的,沒想到等我出來之後已經是十年之後了。”

陳遠又喝了一碗酒水,笑著說道:“我出來時,看到了你寄來的信。”

“不過師父已經提前幫我看過了,我跟你說,他好生氣的。”

“特彆是你每次都會提及‘地榜第一’、‘小劍仙’,他恨不得提刀衝上太虛道宗砍了你。”

陳逸沒有笑,更不覺得私自拆彆人信件的師父是什麼好人。

隻是他看著麵帶笑容的陳遠,腦海裡卻浮現一個令人難以相信的猜測——

或許這樣的經曆,在陳遠看來是段不錯的回憶?

隻是因為這樣的回憶裡沒有折磨、寒冷、饑餓和殺戮。

“兄長,下次見到你師父,替我向他問好。”

陳逸端起碗一口乾掉,抹了抹嘴角的酒水道:

“你就說,我很仰慕他的絕刀,若是有機會,我很希望向他請教。”

陳遠笑著點頭,緊接著又搖了搖頭,語氣認真的說道:

“把他留給我吧。”

陳逸一怔,眼神略有些許詫異。

老大的意思是要殺了他的師父,絕刀晏海?

“彆這樣看著我,我認真的。”

陳遠喝著酒,酒水的溫暖讓他臉上有了些血色,卻也讓那頭白發更加顯眼。

“在我接受他離開前的任務,南下殺了那名蠻人之後,我就想宰了他。”

“原本我隻以為是殺一位普通的蠻人,哪裡想到他竟是南蠻教幾名薩滿的父親……”

隨後,陳遠便講述起他在南蠻之地的經曆,輕描淡寫的說著被南蠻教薩滿追殺。

躲避追蹤,與蠻人廝殺等等。

一直到後來,陳遠臉上浮現一抹悲傷,苦澀的笑道:

“也是那時候,我遇到了淩音容師姐……”

陳逸一直默默聽著,即便見他提及淩師姐,他也沒有開口,隻是端起酒碗與他碰了一下。

這是兩人自坐下以來的第一次。

喝完之後,陳遠方才直視著他道:“我是後來知道她出身太虛道宗劍峰山,是你的師姐。”

陳逸點了點頭,“不過在我上山之前,她就在外遊曆,期間一直沒有回去。”

“她和我說過,”陳遠眼神略有傷感,但更多的是自責,“如果不是我,不是我任性的牽連她……”

他的聲音沙啞了許多,仿佛喉嚨裡卡了幾塊石子沙沙作響。

“開始我們計劃著逃離南蠻之地,但還沒等找到正確的方向,就遭遇了一名大薩滿。”

“也是那一次,她為了救我受了很重的傷。”

陳遠低著頭,雙手不自覺的抖動起來,連帶著身體都有些顫抖。

放在他身旁的萬鈞刀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心神波動也跟著震蕩起來。

微弱的刀鳴之上回蕩這片山林時,惹得寒風更冷了些,雪花也大了一些。

“那,那時候,沒有療傷藥,之後遇到了兩,兩名大薩滿……”

“她死了……”

陳遠斷斷續續的講述著,不覺間他已經低下頭。

水漬源源不斷的滴在新製的木桌上,發出滴答答的聲音。

但隻是瞬間,雪花飄落又將那點點痕跡掩蓋住。

陳逸自顧自的喝著酒,心情也有些沉重。

他不禁在想,若是一歲抓周的時候沒有光幕浮現的話,他的人生會不會比現在陳遠還慘?

但這樣的念頭很快便消失不見。

慘是慘了點兒,但他們經曆不同,很難比較出哪個更慘些。

“淩,淩師姐死在了我的刀下……”

陳遠深吸一口氣道:“是我殺了她,才得以存活下來!”

“我不清楚你從哪裡得知她主動尋死,事實並非如此,真相就是我被絕刀刀意控製了心神,才不得已殺了她!”

陳逸怔了怔,隨即苦笑著搖頭道:“兄長,你想以這樣的說詞讓我陷入兩難嗎?”

“不,我……”

陳逸打斷道:“事實真相如何,我相信你比誰都清楚!”

他不認為能笑著說出幼時經曆的老大,會被絕刀操控。

更不認為老大會主動殺了那樣幫助他的淩師姐。

唯一的解釋便是陳遠仍舊無法麵對,他想以這樣的方式接受“懲罰”。

不論那份“懲罰”來自哪裡,南蠻教也好,太虛道宗也好,他都願意接受。

雖說這些都是陳逸的猜測,但他更願意相信“妖女”聞人櫻的話。

思索片刻。

陳逸看著兀自悲傷的陳遠問道:“兄長聽說過‘轉世’老怪嗎?”

“轉世老怪?”陳遠眼睛微微瞪大,眼角淚痕明顯,“那是什麼?”

“太周山戰場呢?”

“聽過一次,師父這次離開,據說就是要前往太周山戰場幾年。”

陳逸點了點頭道:“那裡很神秘,具體的情況我也不甚清楚。”

“但是可以確定一點,那裡有不少人可以轉世重修,再活出一世!”

陳遠眼睛瞪得更大了,他擦了擦臉上淚水,略有激動的問道:

“你,你是說,他們本身已經死了,卻卻卻是可以重新活過來?”

陳逸搖了搖頭道:“我並不清楚具體的方式,但我知道有人的確重活一世。”

“我想不僅是太虛道宗,你所在的無量山內應該也有類似的人。”

“或許,我是說或許,既然他們可以投胎轉世,是否有方法可以讓人死而複生?”

他說得很含糊,措辭也很嚴謹。

畢竟“死而複生”聞所未聞,遠遠不能和“轉世重修”相提並論。

但是陳逸想來想去,唯有用這樣的言語,才有可能讓陳遠有個目標。

——活下去的目標!

陳遠連連點頭,臉上的表情有笑意也有哭意,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過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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