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京都府各街坊熱鬨非凡。
儘管天空下著毛毛細雨,但是仍舊難以阻擋日益增多的行客。
隨著魏朝盛會臨近,偏遠些的各州府宗門、世家天驕,以及前來湊熱鬨的江湖客也已經趕到京都府。
東西兩縣內,距離皇城越近的坊市越是有江湖客和行客聚集。
沿街的客棧、酒肆人滿為患,各式攤位前也都圍滿了人。
與此同時,因為取消宵禁緣故,負責拱衛皇城的黑甲衛增派人手,兩縣衙門則是在外巡視。
便連守夜司一眾金、銀、銅旗令也都坐鎮各處陣法節點,以防止可能出現的意外。
“《天驕榜》又發出新的一期了!”
“天榜變動不大,近期那些天驕都在閉關不出,也不知道什麼緣由。”
“還能因為什麼,都是江湖上的邪魔外道鬨的,我勸你還是先看看地榜變化吧。”
“咦?地榜前十變動好大啊,第一位已經不是左相之孫謝東安,而是同為京都學府的王陽。”
“額,為什麼上麵隻有他的姓名、年齡和出身?修為境界、戰績呢??”
“但凡你他娘的對京都學府有所了解,就不會質疑《天驕榜》的排名!”
“那王陽可是京都學府大先生的關門弟子,一身浩然氣前些年就已經超過學府內的大學士,如今隻會更可怕……”
“地榜第二,劍神東方先生的嫡傳弟子柳浪,初入江湖便劍挑藏劍山莊,一劍擊敗莊主嶽無痕。”
“也是位猛人啊,隻是不知他的劍道修為比‘小劍仙’陳逸如何?”
“我賭一塊銅錢,‘小劍仙’勝!”
“地榜第三,大空寺佛子浮沉?他怎麼可能!?明明先前他的排名還在謝東安之下啊!”
“他娘的,先前的地榜第十三位虞山派的那位天驕,在南湖府被邪魔圍殺而亡!”
“怪不得這一次地榜沒有他的名諱……你們說那位‘小劍仙’不會也是……”
“放你娘的屁呢!你沒見前兩日‘小劍仙’劍出京都府的那一幕嗎?”
“他怎麼可能死在那些邪魔外道和妖魔手中?”
“是啊,據說他那一夜斬出的劍並非針對妖魔,而是一劍斬去了萬裡之外的無量山!”
“嘶!無量山?!他,他的劍道已經恐怖至此了嗎?!”
“誰說不是……”
便在客棧酒肆一眾江湖客們的議論聲中,突然幾名神色焦急的行客衝進來,聲音驚懼莫名的喊道:
“諸位,大事發生——無量山幾個時辰前,突然宣布封山百年!!”
整個客棧瞬間寧靜下來,呆愣的看向來人,臉上皆是不信和驚訝。
“說什麼屁話?無量山千年傳承‘道門第一’,怎麼可能封山?”
“是啊,即便他們要封山也不能是現在吧?至少也要等到盛會結束啊。”
“我可聽說無量山的幾位天驕已經趕到京都府,如今就住在大空寺附近……”
“是真的!”
來人見狀,連忙解釋道:“無量山封山之事乃是那位從黑暗年代活到今日的老祖親口宣布!”
“如今整個河西府都亂套了,府城、守夜司、世家和各宗之人都去了無量山山門所在。”
“隻發現,發現無量山萬裡範圍不見山門!”
眾人麵麵相覷一陣,頓時沒了討論《天驕榜》的心思,紛紛跑出客棧。
或是求證此事是否為真,或是要將消息傳至更遠的州府。
“那,那無量山封山……不知是什麼緣由?”
“不知!”
有行客反應過來,欲言又止道:“你們說,無量山突然封山,會不會與‘小劍仙’有關?”
“嘶——”
眾人聞言起初還不以為意,但深思下來,卻越想越有可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那,那‘小劍仙’當真……”
“噤聲!”
“此事若真是他所為,我等在此議論是嫌命太長了嗎?!”
“難道你們都忘了他如今就在京都府內!”
“先,先不說了,這麼大的事情,必然會有更詳儘的消息傳來,等吧……”
與此同時,大空寺外,曲池河畔。
大大小小的遊船上,都掛著殷紅的彩燈,隨波逐流航行在曲池上,遊覽京都府雨中夜景。
這些遊船,有寫著世家姓氏的私船,上麵多是一些身著華服的勳貴子弟在附庸風雅的飲酒作詩。
偶爾也有幾位千金附和幾句,身邊跟著幾名看似翩翩公子的儒生。
不過他們並不出格。
即便有喝得滿臉通紅的公子哥行為孟浪,但還能看上幾眼。
而另外的幾艘遊船畫舫,則顯得更加神秘。
除了懸掛的彩燈外,大都沒有任何標識,並且上麵還有陣法護持。
不僅沒有任何聲音傳出,甚至看不到內裡的一切人、物。
隻有當畫舫停靠在岸邊時,能看到出入的都是些達官顯貴。
他們多是一些身著便服的貴人,臉上略帶些曖昧的笑意,三三兩兩登上畫舫。
隻有在舫門開關時,隱約看到內裡有幾位衣著十分拮據的女子,麵帶笑容的遊走在其中,貼身服侍每一位貴客。
鶯鶯燕燕,好不熱鬨。
蕭玄真拿著一串糖葫蘆吃得津津有味,一邊打量著昏暗夜色下航行的遊船,一邊說道:
“雪茹師妹,若是不下雨,這裡的景色還算能入眼。”
林雪茹和花仙子、花有香兩姐妹站在一起,三人手中各拿著一根糖葫蘆,小口小口吃著。
“好看。”
林雪茹從拜入太虛道宗起就一直待在宗門內,除了太虛峰和劍峰山外,她隻看到過濟州府到京都府的沿路風景。
如今到了京都府,她心中頓感周圍一切都是極好看的。
“那你是沒見過川府的溪流,那邊遊船更大更堅固,還有拉船的纖夫。”
蕭玄真轉過腦袋,促狹道:“還有南蠻密林,初看有一種古老之感,看久了倒是沒什麼特彆。”
“不過最壯觀的還是羅浮山,還是仙子師妹帶我們去看的呢。”
“……”
林雪茹噘著嘴,嗔怪道:“師姐,你知道的,我是第一次下山。”
那次沒能和陳逸前往南蠻,著實讓她很遺憾。
若不是她的師父古天罡一再要求,她才不會在阡陌崖閉關那麼久。
花仙子莞爾道:“雪茹師姐,日後若是想去,陳逸師兄一定會欣然陪同你一起。”
花有香看了她一眼,嬉笑著道:“我姐說的是,師兄定然樂意。”
聽到陳逸的名字,林雪茹俏臉微紅,心中卻是美滋滋的。
她和陳逸的婚約,早已傳開,不止太虛道宗內清楚,便是江湖上也有很多人都知曉。
甚至在他們前來京都府的路上,有些看過《道門十大仙子》的江湖客,還很大膽的對著他們車駕喊話。
說什麼“小劍仙”配不上“雪茹仙子”,識相點趕緊退婚之類的。
初聽之時,若不是陳逸拉著,她都想那些人一巴掌,讓他們嘗嘗太虛八法的掌法。
退婚?
林雪茹隻是想想都覺得頭昏目眩。
不敢想象若是陳逸真的退婚,她會是什麼樣子。
大概,也許,可能……她會暴打逸哥哥?
“好好好,世上隻有雪茹師妹的逸哥哥最好,”蕭玄真撇嘴道:
“那請問雪茹師妹,你的逸哥哥如今在哪裡?”
“說好回到京都府後,要帶著咱們四處看一看,結果幾天下來不見人影。”
花仙子拉了她一下,溫婉說道:“師姐,前日師兄有來駐地,那時你在閉關修煉。”
林雪茹眼睛轉了兩圈道:“那日逸哥哥是先去了我家,後去的太虛道宗駐點哦。”
“……”
蕭玄真翻了個白眼,她聽出來了,更忍住沒去破壞小丫頭心中的美好。
“是是是,你家逸哥哥最重視的人是你,剛回來京都府就登門拜訪。”
“伯父伯母他們應該很開心吧?”
“嗯嗯嗯,”林雪茹臉上露出一抹嬌羞,說道:
“逸哥哥帶了禮物過來,父親讓人準備了酒菜,母親也,也很開心。”
“還有我二哥……在逸哥哥走後,二哥和我說,父親很認可逸哥哥。”
“……”
蕭玄真以手扶額,她錯了,她不該問這個問題。
花仙子仍舊是溫婉的笑容,隻是心中不免回想起那日她帶著陳逸回到忘川縣的時候。
而她的父母……
父親倒是沒說什麼,隻有她母親看出了些。
哎,若是沒有拜神宗邪魔襲殺鎮南王世子的事情就好了。
或許陳逸師兄就能在忘川縣多待些日子……
“姐,師兄去咱家的時候是什麼樣的?”花有香眨了眨眼睛,嬉笑著問道。
“……”
花仙子暗暗拉了她一下,迎著林雪茹好奇的目光微笑道:
“沒什麼的,師兄那日剛巧去營救世子。”
“還說呢,”蕭玄真哼了哼道:“若不是我跟著他,他那晚一定和長樂師兄去逛青樓。”
林雪茹和花仙子對視一眼,臉上笑容不改的同時搖頭:
“逸哥哥不會。”(師兄不會的。)
蕭玄真怔了怔,看著兩人情同姐妹的手牽手,有些吃味的問:
“你們兩個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明明是我與雪茹師妹待在一起的時間比較久啊。”
“嘿嘿,不告訴你。”小丫頭嬉笑道。
花仙子緊了緊拉著她的手,臉上仍舊笑著。
花有香覺得無趣,便四處看了看,腦後紮得高高的馬尾辮甩啊甩。
她一手拿著糖葫蘆,另一隻手握著劍柄,生怕周遭行客看不出她女俠的身份。
“師姐,要不去大空寺瞧一瞧?”
大空寺距離曲池不遠,準確的說,算是毗鄰,是整個京都府內風景最宜人最舒適的地方。
蕭玄真看向曲池下遊,望著幾座建造在山上的大空寺佛殿,卻是搖了搖頭。
“道不同,不相為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