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爺,您這是在逼我陳家與你周家反目啊!”
陳逸的聲音平靜到極致,回蕩在大堂內之時,隱約浮現刺骨般的冰冷。
眾人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看向周天策的目光紛紛落在陳逸身上。
這兩日發生了諸多“大事”——無量山封山,“黑無常”廖毐身死,劍修聖地以及同一時間的兩位武侯!
一樁樁一件件事情,無不與陳逸有關!
此刻看到陳逸出聲發難,這些前來道賀的京都府世家、勳貴中人,駭然之餘也在歎息。
——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而林雪茹、蕭玄真等人見狀放下手中筷子,也起身和陳逸站在一起,一副與他共進退的模樣。
便連古天罡都歎了口氣,嘀咕著早知道就該待在駐地不出門雲雲。
鄰桌上。
謝東安神色凝重的注視著那道緩緩起身的身影,心中隱隱不安。
他先前預感的沒錯。
今日陳逸到來,對周家宴請絕非喜事,隻會“來者不善”!
不說陳遠,單單他從爺爺那裡聽聞到的周天策在背後的謀劃,其中就有不少涉及陳家和陳逸。
以陳逸的性子,其來意可想而知!
謝東安原以為會是陳逸找尋由頭發難。
比如提及當年“瘋老頭”擄走他和林雪茹,或者發生在陳遠身上的厄難。
沒想到會是此刻,會在周天策致詞未結束之時!
不過想歸想。
謝東安和薑夜兩人都下意識的按在了王陽肩上,一副生怕他再暴起的樣子。
王陽沒有理會他們的動作,端坐桌前,欣長脖頸頭顱昂揚,臉上的無雙俊美泛著淡淡的白金熒光,好似沒有感受到那股殺意般自在。
魏瑾瑜看了眼陳逸,便擔憂的看向陳遠,一雙蔥白玉手糾纏在一起,內心裡滿是糾結。
無量山諸位天驕神色各異。
樓五山麵色平靜,好似對陳逸暴起毫無所覺。
在他身側的三名無量山天驕則是麵露凝重,感受到周遭殺意刺骨的冰寒,紛紛想到樓玉山等人離去前的囑托。
無量山自此絕不與陳逸、太虛道宗交惡!
而無量山之人身側,便是羽化仙門的兩位天驕。
其中那名身著道袍的年輕道人陸放,自先前和陳逸主動行禮後,目光便都會有意無意的看向他。
一如此刻這般,陸放的雙眼中閃過些許笑意,看了看在場中人後,便直直看向場中的周天策、陳遠和沉屙三人。
老侯爺,如今您該怎麼辦呢?
周天策臉色一沉,沒有理會耳邊陳遠的傳音,渾濁的雙眼閃過幾分陰狠。
“陳逸,此事已成定局!”
“如今遠兒是聖上冊封的敬業侯,便已經是我周家中人!”
“他改不改姓氏也是我周家的家事,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轟!
陳逸眼神越發冰寒,身周仿若實質般,化為一縷縷銀白晶瑩的飄帶,籠罩在整個大堂內。
刹那間,恐怖殺意降臨在周天策身上,將他壓得徑直跪倒在地!
無量威勢仿若一座大山砸在他身上,雙腿膝蓋哢吧斷裂,跪倒之時,身下黑木地板瞬間崩碎,一道道地裂蜿蜒向周遭數尺!
“不要!”
陳遠麵色劇變,當即站到周天策身前。
同時,他手掌握住腰間萬鈞刀,幽藍冰寒的刀意爆發之下,強行擠入周遭的殺意中,想要緩解周天策身上的威勢壓迫。
然而,他的刀意在陳逸那身劍意麵前,仿若孩童一般。
不僅沒有撼動分毫,更是激起了劍意反撲,頃刻間感受那股劍意威勢,身形隨之一矮。
陳遠體內刀意徹底爆發,一雙眼瞳注視著陳逸,隱約有幾分祈求,咬牙道:
“二,二弟,不,不要!”
而他身後的周天策卻是連話都說不出,五竅撕裂般溢血,染紅了那張蒼老滿是皺紋的臉。
但他仍舊勉力挺直腰杆,即便渾身血肉、骨骼都在顫栗,隨時都會被那股劍意撕碎。
而他那對剛剛被丹藥治療緩和些的肺臟,更是承受不住劍意侵襲,再次變得千瘡百孔。
“嗬,嗬,嗬……”
周天策勉力張開嘴想要說什麼,但溢出的鮮血好似濃痰堵在了他的喉嚨裡,讓他連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看到這樣一幕,眾人無不心驚!
便是先前有所準備的謝東安都愣愣的看著陳逸,他沒想到陳逸會做得如此決絕!
即便周天策包藏禍心,但他畢竟是魏朝武侯,且曾經對大魏有功。
這樣的一位功勳之臣,便是有錯,也該由聖上裁定後昭告天下。
而陳逸卻是毫無顧忌,僅是因為陳遠改姓之事,便直接下“死手”啊。
未等他多想,就見身側的魏瑾瑜看到陳遠的臉色,卻是不管不顧的起身上前,站到陳遠身側。
“陳逸,你……”
謝東安目眥欲裂,心道不好。
他顧不得其他,當即閃身過去直接將魏瑾瑜一掌打暈後拉了回來。
他心中清楚,這種時候一位皇室宗親出麵,不僅無法阻攔陳逸,還會讓事態越發的不可控。
因此,他拚著被聖上責罰的風險打暈魏瑾瑜,也不能讓陳逸以勢壓迫一位皇室宗親。
若是那樣……
整個魏朝都會遭受“天塌地陷”般的劫難!
身側的王陽看到這一幕,臉色越發難看起來,雙手握拳,目光死死盯著陳逸。
若非一旁的薑夜正按住他,在方才魏瑾瑜起身時,他便會跟著一同站過去。
“陳逸!太過分了!”
“目無王法!目無綱常,無法無天!”
“這樣的人便是天資再高,也不可能會對大魏朝有利!更不該受到聖上的重用!”
王陽將陳逸所為看在眼裡,隻覺得一身所學受到了莫大的欺辱。
但他顯然忘記了陳逸覆滅蠻族營救鎮南關的功績,更忘了昨日陳逸斬殺“黑無常”廖毐的功勞。
陸放看著形狀淒慘的周天策,眼瞳閃過一絲不忍,身形卻是一動不動的看著。
眾人隻覺得這一切如夢般,發生得太快,也太過不真實。
“英武侯,還不住手!”
這時,靠近周天策、陳遠的主桌上,一名身著紅袍的朝臣咬牙起身:
“便是你不滿周老侯爺所說,也不該仗勢欺人,如此霸道行徑與邪魔外道有何區彆!?”
陳逸單手按在春雨劍上,注視著陳遠和周天策的眼眸微動,瞥向那名朝臣,冷淡的開口:
“既是有官身之人,那便跪下再與本侯講話吧。”
話音剛落。
那名身著紅袍的朝臣麵色驟變,身上巨力壓下,隨之身形一矮,整個人和周天策一樣跪在桌前。
他驚怒瞪著陳逸,想要開口,卻是感覺身上壓力再增,便連張嘴開口都做不到。
這時,忍無可忍的王陽當即起身,胸襟之中,一點赤金色浩然氣升起。
“陳逸,你身為聖上親封的武侯,竟敢如此折辱一位朝堂命官,你眼裡還有綱常法紀嗎?!”
聞言,謝東安麵露無奈的低下了頭。
他能阻止魏瑾瑜,卻沒辦法再阻止盛怒的王陽。
薑夜的神色與他一樣,眼睛一閉,朝身後太師椅靠坐下來。
愛咋咋地,他不管了!
這時,陳逸的眼眸移到王陽身上,刺骨的冰寒瞬間落在他身體上。
“既是沒有官身,那便躺下吧。”
王陽驟然變色,如玉般的臉上已是怒意滔天:“你敢?!”
吼——
回應他的不是其他,赫然一頭僅有兩丈長籠罩在這間大堂之上的白虎神意。
甫一現身,它的眼眸就盯上了王陽,低吼一聲降下一道銀白光柱壓在他身上。
轟!
便是王陽為《天驕榜》地榜第一,一身浩然氣達到通明境界,修為到了一品虛極境,仍舊被白虎神意霸道淩厲的劍意威壓砸在地上!
眨眼之間,王陽便躺在地上,一身骨骼、血肉猝不及防下被威勢撕裂、崩碎,模樣比之周天策還要淒慘。
“啊——”
王陽目眥欲裂的嘶吼,掙紮著想要起身,卻被白虎神意鎮壓之下無法動彈分毫。
便是那一身浩然氣,也被白虎神意玩鬨般揮出虎爪頃刻拍散。
陳逸眉頭微皺,“聒噪!”
白虎神意歪了歪虎首,虎爪落下徑直拍在王陽的臉上,將他那張無雙俊美的臉拍出了數十道血痕。
聲音戛然而止!
謝東安看著身旁狀若淒慘的王陽,幽幽的歎出一口氣。
他越發看不懂王陽所思所想,隻覺得這位頂著京都學府大先生關門弟子的師兄,那一身學識都學到了狗身上。
難道他以為天下所有人都如京都學府的同窗那般慣著他?
做完這些的陳逸掃視一圈,仿佛在等著看是否有其他人要開口,他好看碟下菜。
而已經見識過他霸道出手的眾人紛紛低下頭,隻當自己是木頭人,不敢與他對視。
片刻的寂靜無聲後,一直沒有動作的沉屙歎息著搖了搖頭。
“陳侯,還請看在老侯爺年事已高的份上,饒他一命。”
說著,便見沉屙上前一步,手掌按在了周天策的身上。
一抹極為淡薄的殷紅籠罩撐起了陳逸的劍意威壓,讓即將身體崩碎的周天策得以喘息。
而在他身前的陳遠肩上壓力同樣一鬆,“沉屙?”
他顧不得和陳逸解釋,驀地側頭看向沉屙,仿佛第一次認識他一般。
連他和王陽都無法承受陳逸的殺伐劍意,這位一直待在周府的老管家為何會如此輕易的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