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那英武侯,他不僅沒有受到責罰,還獲得了一把寶劍賞賜!”
“聖上忒是不公平!”
一位許久沒有開口的儒生看了看周圍的同窗,欲言又止道:
“其實,我覺得大先生所言並不是過於苛責。”
“怎麼說?”
儒生道:“諸位該清楚英武侯是何人,他可是在南蠻劍斬數十萬蠻族大軍的功臣!”
“還是能夠劍壓無量山,逼得這座千年‘道門第一’的聖地封山百年的道門劍修!”
“更是在昨日劍斬‘黑無常’廖毐,替我大魏朝剪除一位禍亂數百年的大妖王的絕世妖孽!”
“如此人物,以王陽師兄的天資修為比之差了許多……若是換成你我在場,我等會如何選擇?”
幾位儒生對視一眼,低頭思索片刻。
“或許我等會和東安師兄一樣,選擇避開英武侯的鋒芒,明哲保身。”
“說得是啊,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並不可取!”
當即有儒生反駁道:“但這正是我敬佩王陽師兄的地方!”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才是我輩讀書人的楷模!”
“若是人人都像東安師兄一樣,那我等還讀什麼書,養什麼心性浩然,直接修煉劍道、刀道等技法不好嗎?”
聞言,先前沉默的儒生搖了搖頭,沒有開口和他辯解。
“各位所說的都對,隻是如今的結果,王陽師兄怕是很難接受得了。”
“是啊……”
儒生們目光看向藏書樓深處的略有暗淡的廂房,紛紛歎了口氣。
他們都知道王陽受到大先生責罰,已經被關在藏書樓內麵壁思過了。
“哎,算了,還是彆說王陽師兄之事了。”
“若是被師兄聽到,怕是以他的心性都難免會出現些浮躁。”
“說得是……再過不久就是魏朝盛會,希望王陽師兄能夠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爭取一個好名次。”
“說到盛會,你們說英武侯還會參加嗎?”一名儒生神色微動。
“這個……”
幾位儒生頓時沒了言語,臉色也都變得有些不自然。
若不是聽到提醒,他們都忘了方才議論的英武侯並非老一輩武侯,而是一位與他們同齡的少年天驕。
“這等妖孽若是參加盛會,隻怕會是一路通關直取第一了。”
“哎……”
“聽說大先生、二先生和三先生入夜之前離開了學府,據說是去了皇城。”
“聖上召見?”
“不知道,我也是聽一位師兄所說,據他看到是侍奉聖上的劉公公親自前來。”
“那應該就是聖上召見了,也不知道所為何事,難道還要繼續商議王陽師兄和英武侯之事?”
“說不好……”
儒生們談論之時,卻是沒有覺察到周遭點燃的油燈上的火光正在閃爍不定。
虛影閃過。
深處那間廂房之中,王陽聽著耳邊傳來的幾位同窗的議論,臉上的無雙俊美徹底化為猙獰,手中的狼毫筆徑直折斷。
“陳逸!”
“不報今日之仇,我誓不為人!!”
王陽一把掃掉桌上攤開的竹簡,嘩啦啦散落一地時,他仍舊不覺得暢快,直接抬起腳踢倒桌案。
“死!死!死!!”
他沒有想到自己在敬業侯府內仗義執言,竟然落得如此下場!
而那陳逸不僅沒有受到任何責罰,還因禍得福受到聖上賞賜寶劍!
“蒼天何其不公!”
“我沒錯!我沒錯!為何你們都這般對我?!”
王陽眼神凶惡,仿若擇人而噬的妖魔般,想要將周遭一切撕成粉碎。
並且,他身上更是冒出一縷縷浩然氣,白金光輝之中夾雜著一絲極淡薄的赤金。
然而,隨著他的怒火發泄,隨著他的心神被影響破壞,周身浩然氣中那一絲赤金竟是直接消散。
轟!
無形的轟鳴聲炸在王陽腦海之中,讓他瘋癲發狂的動作停頓瞬間!
他愕然的側頭看了看周遭浩然氣,臉上的猙獰化為逐漸轉變,最終竟是淒慘一笑。
“哈哈……連你們也要棄我而去了嗎?”
“我幼時讀書,至今一十三年,所修浩然氣都是一點一滴積累,都是我從書中學來!”
“為何連你們都背叛我?!”
隨著那縷赤金色的浩然氣消散,王陽的氣息隨之衰落幾分,淒苦的臉上神色委頓。
僅是不到一炷香的時辰,他的修為便從通明境界跌落至大成圓滿。
“嗬嗬,哈哈……”
這般的打擊,直讓王陽慘笑連連,笑容比之先前更為猙獰凶惡,恍若厲鬼一般。
“連你們都背叛我!!”
便在這時,一道輕笑聲自角落裡傳來:
“先賢說過,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很顯然,你的路走錯了。”
“誰?!”
王陽含恨出手,腰間公子扇張開,徑直射出一道道白金色澤的浩然氣刃。
來人撇了撇嘴,揮手間消弭一切聲息,更將那些孱弱的浩然氣崩碎。
“還真是心性脆弱之人,白瞎了這麼高的修為境界。”
“你到底是誰?!”
王陽麵色仍舊猙獰,毫不畏懼的衝殺過去,手腕翻轉間,扇麵冒出一寸刃光劃過。
哢!
來人隻伸出兩根手指,便將那把公子扇捏住,語氣不屑的說:
“這麼點伎倆就彆拿出來獻醜了。”
王陽眼神有一瞬清明,看到來人身影,凶狠質問道:
“你是羽化仙門的弟子?!”
“竟敢深夜跑來京都學府,不怕被幾位先生發現將你直接打殺了嗎?”
“打殺我?”身著羽化仙門華貴的霓裳道袍的陸放露出笑容,道:
“那也要他們待在學府才行啊。”
說著,他上下打量著王陽,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
“雖然修為有所降低,但也夠用了。”
王陽臉上猙獰一滯,低吼道:“什麼夠用?你不是羽化仙門的弟子,你究竟是誰,想要做什麼?!”
他的心神的確因為陳逸之事受到重創,但他並非傻子,自然清楚一位能悄無聲息出現在京都學府的人絕不簡單。
“做什麼?”
陸放嘴角露出幾分詭異的笑容,單手掐訣,那雙黑瞳上浮現出一層灰色,讓他的麵容如同一名從地府爬出來的僵屍。
“當然是特來帶你進入極樂淨土!”
話音剛落,兩道死灰色的黯淡光芒徑直射入王陽的右眼之中。
“啊!!”
頃刻間,王陽隻覺得眼中傳來劇痛,讓他隻能佝僂身體以手捂眼。
隨後,更為劇烈的疼痛從他腦中傳來,逐漸擴散至周身百骸。
仿佛連皮膚毛發都在疼痛,直讓王陽縮在地上哀嚎不斷。
而陸放看到這一幕卻像是極為享受般,臉上露出幾分詭異的笑容,嘖嘖開口:
“每次看到這樣的場景,本座就無比暢快。”
一如當初他經曆過的那般,既疼痛又舒爽!
不知過去多久,王陽扭曲的身體驟然一停。
隻有他身上淩亂的儒生長衫和汗水,能看出他先前遭遇的痛苦折磨。
“起來吧,本座可沒時間浪費在你身上。”陸放冷淡的吩咐道。
“是!”
王陽身體一抖,癱倒的身體好似有股無形力量,直直起身,躬身行禮道:
“王陽任憑主上差遣!”
無人注意到的地方,他那顆右眼之中,隱約有一枚繁複的“鷹”字……
……
一夜無話。
天光破曉,一縷紫氣自東方升起,將京都府緩緩照亮。
光芒中紫意微弱,卻仍舊穿過一切縫隙。
便是敬業侯府中院正堂內,都有一縷紫氣破窗而入,灑在春雨劍上。
吟!
春雨劍微動,短暫急促低微的劍鳴震蕩而出。
頃刻間,一縷無形無質的銀白與紫氣交融,向著窗外掠去,隨春風蕩漾開來。
陳逸心有所感,睜開眼眸,目光所及好似穿透了層層阻隔般落在春雨劍上。
昨日自他離開後,春雨劍便以微弱感應記錄著周府內的一切。
有眾多賓客的喧嘩、驚懼,有老侯爺頹然,也有沉屙的勸慰。
但讓陳逸更為在意的便是——昨夜出現在陳遠身側的年輕道人!
儘管春雨劍隻記錄了周遭聲音,但他仍舊回想起昨日看到的那位羽化仙門的天驕!
“陸放,‘極淨天’……找到你了!”
以“天”為名,讓陳逸得以確定,那名年輕道人口中的“極淨天”應來自太周山上。
或許和他所在的“巽忘天”一樣,也是太周山上的一處界域。
不過和規矩不多的“巽忘天”不同,那年輕道人口中的“極淨天”有著明顯的等級劃分。
“將”、“校”、“尉”、“士”、“兵”等五級劃分。
同時“極淨天”還有著一定的條件限製。
除了和“巽忘天”一樣的天資要求外,還有“極和淨”兩條。
“刀之極,身世淨!”
陳逸眼神微冷,從這兩條限製不難看出“極淨天”的窮凶極惡。
特彆是那名年輕道人的言語方式,讓他與記憶中的某人有些相似。
並非被絕刀操控心神的陳遠,而是小時候擄走他的“瘋老頭”封禪!
一樣的喜怒無常,一樣的瘋瘋癲癲,好似心神中沒了自我般,隻憑喜樂行事!
不過細細想來,年輕道人的狀態比之瘋老頭好了不少……
這時,懷中軟綿動了動,讓陳逸回過神來,低頭看了過去。
林雪茹清亮眼眸裡滿是羞意,嬌羞的將頭埋進他懷裡:
“早啊,逸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