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樹洲說:“不管,我們敏敏公主全世界最漂亮。”
我埋頭嗅身前的玫瑰,它們在夜色裡像裹著柔光的精靈,簇擁我,讓我變成了真正的公主。在宿舍樓下道彆前,我看向許樹洲:“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
他歪頭看我,濃眉蹙得緊緊的:“說這個乾什麼啊?”
我說:“我不想讓你白花錢啦。”
許樹洲“啊?”一聲:“說什麼鬼話,送你東西又不是為了讓你還我。”
我快感動哭了,對自己說:他好好啊!這個人對我好好噢!與此同時,風聲又出現了:丁敏一,你真的心安理得嗎?
後來我從自己的小金庫裡貸出一小筆戀愛金,給許樹洲精心挑選了一隻兩百多塊的雷蛇鼠標。收到後,他驚喜到合不攏嘴的樣子比我自己收到花還開心十倍。心頭懸掛數日的東西倏然墜地,我緩了口氣。
從此,類似的交換儀式在我們的戀愛關係裡逐步建立並成型,我也據此找到平衡。
既已擁有明碼標價的平衡,為何我還是容易感到不滿。我越來越愛重新定義和解讀他的言行,聽他辯解,看他道歉,再不計前嫌地走向我,劇情反複上演,失衡才會消弭。就像待在沒有根係和枝條的果樹下,讓蘋果一顆顆用力砸落在我身上,我才會有疼痛的饜足。我要的,是“平衡”嗎,還是彆的什麼。
車廂靜止後,一個詞在我心頭落定??安全。
那個丟失的娃娃,我精心嗬護,視若珍寶,給她傾注最多的愛,可她並不安全;
她最安全的時刻,是關在抽屜裡。
所以我才要一遍遍回到抽屜裡。
當她被關在裡麵,不被看見,不經由人手,她才會在孤獨與封閉間,獲得至高無上的安全。
不能再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且昂貴不菲的蠟燭上,不能再像過去那樣坐以待斃,我要去見許樹洲,我要找回“敏敏公主”。如果能當麵見他,我們的感情興許會有轉機。畢竟,這個方法在他身上奏效過很多次。文字再惡劣,態度再冷森,可當他出現在我眼前,一切都會變得柔和,氤氳成春天的霧氣。
去往他宿舍樓時,周遭的樹木與人都叫我恍惚,恍若隔世,明明我上個月底才來過這裡。
我從前置攝像頭裡檢查自己隆重到可以訂婚的妝容,又退出來給他發微信:你在寢室嗎?
許樹洲沒有回複。
等了會,我說:我在你宿舍樓下,你願意見一麵嗎?
這時,許樹洲才有了動靜,簡單的一個:?
後腰很痛,像排異反應。原本的脊椎被抽走,置換成一根無法支撐的代替品。
我在樓道口的階梯坐下,煩悶且欲哭無淚。我第二次發問:可以見我一麵嗎?我在樓下等你。
我就知道,許樹洲不會那麼絕情。
許樹洲下樓了,還是那個他。可是看起來又有點兒陌生,是因為戴了黑框眼鏡?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從陰影裡走到我麵前時,我感受到了救贖。無以複加的軟弱在我眼眶裡泛濫,往我喉嚨裡擁堵,像個久病的人終於等來醫生,它們驅動著我起身,迎向他,試圖和他打招呼。話未出口,許樹洲無感情的目光來到我臉上,他唇瓣動了動,說出我這輩子都無法想到的話:
“哭就彆跟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