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樓附近的垃圾桶剛清理過,把藥物丟進去時,我聽見“咚”一聲觸底的悶響,我出乎意料的平靜,沒有上前撒潑打滾,也沒有拍照取證發給許樹洲,以此尋回主場。消失已久的尊嚴一瞬回歸,反彈至高地,我頭也不回地朝校外疾走,情緒分辨不清,毀滅?背叛?……我不確定,更多的是,我好滑稽。
天殺的,十分鐘前,我居然還在想,我要辭掉工作,改行當一個用情至深的騎士,自我奉獻的保姆。
取笑自己的間隙,我回憶了一下剛剛的場景,那個女孩的長相。
直覺持續推動我,返程的地鐵上,我點進許樹洲微信,翻查起聊天記錄。時隔已久,許樹洲熱愛表達,而我是個念舊的人,這導致我們的聊天記錄多達幾十個G。吃力地往前看了很久,我放棄這種毫無效率的查詢,直接在聊天記錄搜索欄裡,輸入關鍵詞:生日。
食指在屏幕上簡單劃了幾下,我鎖定去年七月三號的消息。
那個被我遺忘的生日。
我點開許樹洲發來的短視頻,保存下來,逐幀反複觀看,手指在戰栗,帶著詭異的、破案般的興奮。其中某一秒,我定格到那個女生,她就坐在許樹洲斜對麵,如果我沒猜錯,她是他實驗室的師姐之一。
一群人的聚會,不算有效證據,證實他早前就生出異心和移情。
更何況,今天親眼所見的他們,肢體接觸也不算出離。
我鬆口氣,繼而有點失望。
我被一閃而過的失望攫住。
頭腦在分手一個月以來第一次如此清醒。
客觀分析下來,難以割舍的愛人暫且稱不上背棄,可我為什麼會有失望的連鎖反應?
難道我希望他劈腿,無縫銜接?
好像並不是。
更多的是,證據不足,使得我從道德高地跌回穀底,又要直麵自己。
一些分手後未曾出現的困惑抽絲剝繭似的縈出來。
目睹許樹洲和其他女生交好,我變得平靜。平靜從何而來?是被虐到麻木,還是“對方變心”足以成為我的免責聲明?倘若如此,我想要挽回的是許樹洲嗎,還是想通過挽回成功證明自己,爭個輸贏?那些看似卑微的構想與言行背後,實則是我不擇手段的演出?真正痛擊我的,是許樹洲不愛我了嗎?還是我本身不好,不值得被愛?
我胡思亂想,驚疑不定。
?
當晚,我忍不住叨擾過去的室友,往快要結滿蛛網的寢室群發了條內容愚蠢的短信:你們覺得我好嗎?
畢業後各奔東西,我們的宿舍群基本形同虛設,偶有人“詐屍”,大家才會無關痛癢地打探寒暄幾句近況。這是我頭一次主動起頭。林子琪的回複速度最讓人感激,她的棱角似乎也沒在體製內磨平。
依舊愛罵咧咧:神經啊,大半夜不睡覺問這種無聊問題。
我微微笑。
徐滿是第二個出場的,敏銳地嗅到什麼:咋?跟許樹洲吵架了?
嘴角開始下降,我依次回複林子琪和徐滿:
-就問問,你回答一下嘛。
-我們都分手一個月啦~
我儘量輕鬆地提及,連標點符號都用得很瀟灑。
這回她倆都不約而同驚訝:啊?????
我說:啊什麼咯?
又說:不然問這個乾嘛。
我敲打著鍵盤,鼻頭隨之泛酸:我是不是真的是個很糟糕的人,所以才會被提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