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紀?然專注到帶有幾分侵略的眼神裡,那盞熄滅的燈又熒熒亮起,我沒有精心打扮,沒有委屈求全,光是站在這裡,已經博得好感。
正如他所說,與許樹洲無關;他不是第一個欣賞我的異性,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我完全不必自憫,可我也感受不到自足。
我悄然彆開雙眼,定格到四岔路口的交通燈上:“我也有個問題。”
紀?然問:“什麼?”
我說:“我們要在這站多久?”
紀?然低笑一聲:“嗯,垃圾桶還沒找到。”
然後他說:“給我吧。”繼而衝我攤開左手。
我看他一眼,把紙放入他掌心。他手掌很寬,個子高的男生普遍擁有一雙大手,還有修長的,骨節分明的手指。
他把自己的褲兜當臨時迷你垃圾桶。
我瞥了眼那裡:“你談過戀愛嗎?”
紀?然輕描淡寫地說:“談過啊。”
我問:“怎麼分開的?”
紀?然似在回憶,最後他說:“忘了。”
我不明所以地“啊?”一聲,“你們男人真對失戀沒概念的嗎?還是故意避而不答?”
紀?然回:“就是不喜歡了。”
就是不喜歡了。就是不喜歡了。沒想到,我從另一個男人口中聽見了本該屬於許樹洲的回答。分手後,他沒有完全無視我的聯絡,他指責,控訴,冷言冷語,對我的幾次靠近敬謝不敏,歸根究底,隻是因為“他不喜歡了”。他把他的變心全都推卸給我。
路燈在我眼裡變成光粼粼的水紋,我故作輕鬆地評價:“好抽象的原因。”
紀?然說:“喜歡本來就是抽象的概念。”
我附和他的話語:“愛也是吧。”
紀?然說:“是啊。”
我又問:“分開了會痛苦嗎?”
紀?然說:“當然會。”
我忍不住敞開心扉:“可我前男友,看不出一點難過誒。”
紀?然嗬了口氣:“那可能是,在提出分手前,他就已經和你分手了。”
是這樣嗎?難過的環節,習慣的戒斷,他已經提前我幾個月體驗,當他下定決心要將自己剝離出這段關係,他就在為這一刻做準備,所以那幾個月,他打定主意分手的幾個月,都是他偽善的表演,自私的憐憫。他早在局外徘徊,將愛意的殘渣投喂給我,像在看個可笑的白目的動物。
我磕緊唇,鎮壓著心緒起伏,但我無法阻止粗魯的措辭從口中傾瀉:“男人真賤啊。”
紀?然垂眼,語氣略無辜:“啊?這就開始地圖炮了?”
接著他微微慌神,“你怎麼哭了。”
猝不及防的,淚珠就這麼溢了出來,一股股的,哪怕我極力憋了又憋,我不想在一個還算半個陌生人的異性麵前如此失態;尤其他條件不錯,有待發展。
“對不起……”我揉揉眼睛,隨即被紀?然扯進懷裡。我有些錯愕,隨即感到滿足,當感官被他的胸腔占滿,背脊被他的手臂裹纏,竭力支撐的保護殼軟化了,我突地羸弱到無法站直身體。
我悶悶籲歎著:“謝謝……”
真心地抱歉;真心地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