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入光亮後,女人的臉上忽然浮現困惑,驚恐,憧憬的表情。
她隻看了一眼,就渾身戰栗,全身寒毛立起。
她看到了一個巨大的王座,佇立在幽藍色湖泊上,王座上銅黃色的屍骨停留在低頭垂憐大地的一刻。
神的巍峨,神的蒼涼,空洞的雙瞳,高達幾十米米的灰石尖鋒林立在王座旁,空冷的霧氣縈繞,曆儘千千萬萬年不散。
她在這一刻屏住了呼吸,完全忘記了手臂上鑽心疼痛。
隨著她的前進,一個史詩般的畫卷展開了。王座前兩旁一座又一座破裂的雕像沒入黑暗,黑藍色的水淹沒了前赴後繼的人類白骨,白骨踩著白骨朝聖般仰視王座上的神靈,匍匐在地上的是頂禮膜拜的白骨。
女人抬頭,才發現王座兩邊牆壁上伸出黑色的樹枝,枯葉下三道瀑布墜落,青銅王座下鋪著青灰色的濃霧。
王座上有繁複的浮雕,靠背上鋒利尖刺如同黑鐵荊棘。神屍乾枯的腳骨垂下,下方白骨張開嘴隻為舔舐從趾頭滴落的露水,簇擁在一起彷佛被投食的魚群。
“神啊……”
女人喃喃說。
她衝入水中,水深從小腿肚逐漸淹沒過她的胸口,女人所有的心情隻剩下狂熱和膜拜,她雙眼中都迸發出熱淚。
“神啊!”
女人停下來顫抖地高呼,此刻幽藍的湖水已經淹沒了她,隻剩下高舉的雙手和高高抬起的手臂,難怪那些枯骨踩著枯骨了,越往湖中心就越深。
她仰麵哭泣,發出已經嘶啞的哭聲。今天的她化了濃妝,眼淚滑下的時候,黑色的眼影眼線變成了黑墨混入淚水,她滿臉都是黑色的淚痕。
她盯著神空洞的瞳孔,顫抖著,惶恐地說:
“神啊,吾名阿涅絲·索雷爾,救救我吧!”
她拔掉手指上的戒指,捏爆那顆黃金般的水晶,金黃色的血液在空中滾動,折射出繁雜層疊的光影。
這滴血液如同野獸終於脫離了桎梏,找到目標後,急速地飛向端坐在王座上的神屍。
彷佛是命中注定的相遇,血液沒入神屍,就像極其平靜的湖麵丟入了一塊赤紅的鐵塊。
一瞬間強烈到讓人睜不開眼的金光盛開,那是足以穿越曆史長河的金色,雋永到讓人忍不住跪下來膜拜。
狂風掀開堆疊成山的白骨,卷落所有黑色的枯葉,在1410米的地下,女人彷佛聽到了大地的心跳,沉重到讓女人的心臟仿佛被攻城錘硬砸了一記又一記。
瀑布逆流,幽藍的湖水以極快的速度降低深度,露出沒入湖水的王座下半部。
那是高塔一般的下部,或者說神就是坐在高塔上。
淩厲如同神持斧砍下的直線墜入地麵,從上往下鐫刻著盛大的浮雕長卷,黑色的世界樹擎天撐地,神靈和巨人高入雲端,鍛錘敲打白銀青銅黑鐵,再往下渺小的人類長隊騎著麵部扭曲的巨獸舉著火把穿越冰原,最下麵是毒蛇背脊骨堆垛,屍骨橫陳。…。。
光是審閱這副長卷,就已經能窺探那個傳說年代輝煌的一角了。可沒有人能想到這樣的神跡就千百萬年如一日地鼎立在上海這座城市地底。
地麵上油漆鋥亮的機械造物穿梭,模擬信號和數字信號填滿所有空間,地下卻是如此盛大而淒美的神國,它舊日的榮光依然矗立,如同地下的巴彆塔。
湖水全部乾涸之後,所有黑色如鐵的樹枝全都染上黃金一般的顏色,盛大的金色如同天幕覆蓋了這片湖泊,抬頭望去,頂上金色的樹枝密密麻麻。
王座上神屍被金光籠罩,它古銅色的骨骼上流淌著繁複的文字。那是篆令的基礎,傳承於神話時代的文字。當今已經沒有人能夠解讀這種文字,隻能憑借血脈的傳承粗略地感受。
“神啊!拯救我!”
女人雙瞳已經滿是血絲,連眼白的地方都是盤結的血絲。她仰著頭固執地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她的請求。
“吾名阿涅絲·索雷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