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江夫人從門口探進半個身體,拽住了江淮的胳膊,把他給拽了出去。
江淮一臉茫然。
江夫人與他麵對麵站著,臉上的神情很是複雜。
江淮欲言又止。
他在看著江夫人的眼皮時,總想著她的眼皮子很淺,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江其民也沒跟他解釋。
江夫人不指望他能理解,歎了口氣,“樓下許多人都在,你去找他們玩吧。”
江淮有些困惑。
江夫人在他的注視中,捂住了自己的臉,不自在地側過臉去。
江淮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徘徊,猶豫片刻後,還是問道:“你是摔到了嗎?”
江夫人在這一瞬間,眼中有了隱隱的淚光。
她把已經溢上來的眼淚又憋了回去,帶著些哽咽道:“媽媽沒被摔,沒事。”
江淮看她的樣子,不太像沒事。
他有些執著道:“你要是太疼的話,需要塗藥的,等塗了藥就不疼了。”
江夫人的淚有點繃不住了。
她忽然道:“恬恬,你現在在陸家,住著開心嗎?”
江淮覺得這個問題好像有點耳熟。
在不久之前,陸無祟似乎也這麼問過他。
上次他沒怎麼認真回答,其實仔細想想的話,大體是開心的。
但是他總希望,自己能更自由一點。
所以答案應該是,生活還算舒心,上課也算開心。但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江夫人見他許久都不說話,以為他是因為不開心。
她流下來的淚瞬間更多了,“都是我不好。”
江淮不懂,她為什麼忽然間變成這樣了。
“要是媽媽說,想把你從陸家接出來……”江夫人的話說到一半,緊接著停下。
江其民的聲音從門內傳出來,“媽的!薑秀,你沒完了是不是?”
江夫人往回看了一眼,對著江淮道:“你快走吧。”
她似乎是著急攆江淮走。
江淮看了眼屋內的江其民,緩緩從樓梯道裡下去了。
*
在到了客廳之後,江淮才發現,原來過來的不止是江家一家。
江夫人口中所說的“他們都在”,其中包含了許多的陸家人。
很遺憾的是,在場大部分人,江淮都不認識。
上次見麵的時候,還是在老夫人的壽宴上,江淮能認出來的熟臉,也就是陸無祟的大姨和二姨。
不過,照現在的情形來看。
這兩人穩穩地坐在中間的位置,認識這兩個人就夠了,似乎不需要再認識其他人。
江淮走上前,聽見老大——也就是陸無祟的大姨,陸成春道:“這不是小祟家的那個?”
“大姨,”江淮道,“我有名字的,我叫江淮。”
他這話,並不是諷刺,或者故意拱火。
隻是很平靜的在陳述一個事實。
陸無祟的大姨在聽見他這麼說後,表情立刻尷尬了起來,而旁邊的親戚臉上卻隱隱有了怒火。
陸成春道:“一段時間不見,總覺得小江聰明了點呢。”
江淮的眼睛一亮。
然而,不等他說些什麼,旁邊的人立刻道:“成春,都這種時候了,你還顧忌什麼呢,你再奉承人家也不把你當回事啊。”
“成春好歹也是長輩,你怎麼能用奉承這個詞呢?”
“我說錯了嗎?但是我說的可不是成春,而是陸無祟那小子,他根本沒把咱們放在眼裡!”
江淮好像聽明白了點。
他對於危險的感知,一向是比較敏銳。
比如現在,他清楚的感覺到了來自陸家這群長輩的惡意。
——原來是場鴻門宴。
而且,現在陸無祟不在,這些人的火氣明顯是要往他的身上撒了。
其中一個男人站起來,狀似平靜,實則拱火道:“依我看,大家也不用這麼激動,我們這次合夥投資,可能是陸侄子沒看上,覺得可能要虧,所以才及時製止了咱們……”
“他沒看上?他當然看不上!他經手的好項目那麼多,自己不知道獨吞了多少錢!”果不其然,這句話直接引爆了某些人的情緒,“我們合夥投資,拿的雖然是陸家公司的錢,又不是他的錢,他有什麼資格攔我們?”
江淮眨了眨眼。
也許是他眨眼妨礙到了他們吵架,戰火竟然朝著他身上來了。
“瞧瞧你的好老公乾的事情!”那人道。
還有人道:“你跟他說有什麼用?他是個傻的,在這裡站了半天,恐怕連咱們在說什麼都不知道呢吧?”
江淮:“……”
他大概還是能聽懂中文的。
算了,這些人說他聽不懂,就說他聽不懂吧。
陸無祟對他的定義沒錯,江淮在該機靈的時候,還是挺機靈的。
江淮像一隻螃蟹,橫著挪到了角落裡,以免被戰火波及。
然後靜靜地聽著他們爭吵。
*
陸無祟在門外就聽見了吵吵鬨鬨的聲音。
在路上,他已經收到了江淮被帶過來的消息。
以前的這個時候,老夫人差不多也該吃完晚飯休息了。
陸無祟解開了西裝上的第一顆扣子,緊接著,他抬起一直修長的腿,朝著老宅的大門——直接踹了下去!
大門發出了一聲巨響。
門內頓時安靜了下來。
陸無祟走進門內,在眾人啞然的注視下,又慢條斯理地把西裝扣子給係上了。
他朝著縮在角落裡的江淮一招手,“過來。”
江淮腳上像裝了風火輪。
立刻抓住了陸無祟朝他伸過來的手。
方才氣焰還囂張無比的人們,在看見陸無祟的瞬間,又成了啞炮。
個個都熄了火。
還是柿子挑軟的捏,要是換成江淮,他們這會兒早不知道成什麼樣子了。
陸無祟的目光,朝他們身上掃一眼,有的人沒忍住,甚至顫了一下。
他緩緩道:“我聽見有人要找我,還特意把江淮從我家接過來這邊——是誰?”
眾人彼此對視,噤若寒蟬。
在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的情況下。
陸成春站了出來,道:“是我。”
陸無祟臉上的神情沒多少意外,點了點頭道:“還是因為之前投資的事情?”
陸成春的臉上,閃過一絲心虛。
“讓我想想,”陸無祟道,“你們是不是覺得,我扣著陸家的錢不給你們,故意不想讓你們投資,不想讓你們發財?”
江淮懵懵懂懂,也感覺到了陸無祟的厲害。
明明他剛剛不在這裡,卻全都猜對了。
“竟然還真是這樣啊,”陸無祟裝作恍然大悟,“你們是不是覺得,陸家的公司是你們家,流動資金想拿就拿,想掏就掏?”
陸成春的臉上有些不自在,“小祟,話不是這麼說的,我們好歹是你的長輩,你說話這麼難聽……”
“你們想把公司害死的時候,我嫌棄你們蠢了嗎?”陸無祟輕掀薄唇。
伴隨著他這句毫不留情的話。
在場的所有人,都僵住了。
身為這次事情的組織者,陸成春的臉色更是難看至極。
“陸氏從來沒做過房地產的生意,你們憑什麼覺得,這一次投資能讓你們發財?”陸無祟問,“公司的流動資金拿出去,你們又要靠什麼補上?靠自信嗎?”
陸成春道:“我們調查過,我們選的地方是政府規劃出來的新開發區,不出幾年,這邊就會設立學校,等學校設立出來……”
“等學校設立出來,十年的時間都過去了,”陸無祟道,“關於你們的合作對象,你們有仔細調查過嗎?他說什麼,你們就信什麼?”
陸成春的臉,已經全白了。
陸無祟也解釋累了。
他牽住江淮的手,聲音也沉了下去,“我不是奶奶,沒有那麼寬容,類似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發生第二次,如果你們還不死心——我手中有多少權利,你們就會得到多少的教訓。”
正在他拉著江淮準備轉身走人時。
陸成春猛地回神,揚聲道:“等等!”
在她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樓上下來了江家夫婦——老宅客廳的門也被打開,進來了個意想不到的人。
一時之間,江淮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裡看了。
陸成春繼續道:“我知道,老夫人偏愛你,在生病的時候,甚至想過把陸家交給你。”
陸無祟皺眉,盯著下來的江家夫婦。
還有——站在門口的唐平建。
“我們還知道,小江……”陸成春一頓,鼓足了勇氣道,“小江的肚子,是能懷孩子的,而老夫人的要求也是這個。”
陸無祟麵色沉了下去。
他下意識往江淮的方向看,正好對上江淮震驚又茫然的眼神。
陸成春還在道:“你可能對我們還有顧慮,才和小江一直沒要孩子,現在我們兩邊各退一步……”
“笑死人了。”
陸成春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她惱怒地看過去。
唐平建沒個正形,倚在門框上,“男人能生孩子?大姐,你彆是傻了吧?為了能從你侄子這裡扣點錢,還真是不容易啊。”
“這可不是我們瞎編的!”剛才情緒激動的男人,終於敢開口說話了,他指著江家夫婦,“這些都是他父母親口跟我們說的!”
江淮順著他的手指,有些彷徨地看向父母。